枫和千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旅店的前台前,彼此依偎着,共同承受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久久无话,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那份不安和压抑再次涌上了枫的心头。枫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旅店门外的街道。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枫和千华同时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朝她们跑来。是甘棠,她提着纸袋,脸上的笑容如旧。
“这家果子店的点心老好吃了,有什么事吃完再琢磨吧。”甘棠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有,她依然维持着那份熟悉的笑容举起纸袋朝着两人快步走来。
“......”千华依然无话,本就端正的如同人偶的姿态现在显得更加生硬,原本那灵动的瞳孔此刻涣散发直。
“小枫?是我想的那么回事吗?”甘棠用肩膀碰了碰枫,随后便是一如既往的搂住了千华对她的脑袋开始了一轮蹂躏。
“甘棠小姐...”枫轻轻拉了一下甘棠的衣角。
“哎呀,别紧张,我已经猜到了——放松放松!”
“可是...千华她...”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到那边看看情况吧,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对吧?来,拿着,先吃点心啦。”甘棠松开了千华,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了枫。
“......”千华依然在沉默,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
“好啦,千华,别太紧张。到京都我就猜到会有这出的,家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人啦,肯定能沟通好的。”甘棠轻轻揉着千华的脑袋,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
“先吃点东西缓解一下吧,千华。”枫打开了手中的纸袋,小心翼翼的把甘棠买来的点心递到了千华的嘴边。
“我不要...”千华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颤抖。
“好啦千华,别怕。我们会陪你一起把事情都解决的。对吧,小枫?”甘棠轻轻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枫。
“嗯,我们陪你一起。”枫叹了口气,无奈地把手中的点心收回到了袋子里。
“好啦,千华,我们陪你回家。现在先把点心吃....”
“我不要!我不要回家!”沉默了许久的千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了甘棠朝着旅店的楼上跑去。
“千华!慢一点!”枫想要去追千华,甘棠有力的手已经按在了肩膀上。
“胆小鬼!总是逃什么时候是个头?千华,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去面对它一直逃避只会越来越复杂。”甘棠的声音回荡在旅店的大厅里,一改平日那轻松的语气,此时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枫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甘棠居然不是先去关心而是质疑。她回头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千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
“甘棠小姐!她现在很脆弱,你明明比我更了解她的事情,这种时候却要刺激她?”
“小枫,不,枫。她已经逃了无数次了,作为朋友我...”
“作为朋友你更不应该去刺激她!甘棠,你根本读不懂空气吗?”枫打断了甘棠,举起甘棠按在肩膀的手甩开。
甘棠愣住了,她看着愤怒的枫,嘴巴张开又合上,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她总要面对的,枫...一直让她逃避,事情总会变得更糟。”
“那你也不该替她做决定!一直嘻嘻哈哈的你怎么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什么事都可以笑过去,因为总有人帮你兜底!”
“枫!她的家和你想的不一样!你自己都说了你不了解她!”
“我是在说这个吗?甘棠!收起你玩世不恭的态度!我在说她跑开了你为什么要继续刺激她?”
“我...我是认真的!与其一直担惊受怕,不如正面去面对它,解决它!”
“够了甘棠,不要再说你莫名其妙的中国谚语了,我现在只看到她冲上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如果她因为你的刺激做了什么极端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你做事真的思考过吗?”
“...”甘棠收起了笑容,一直微弯的眼角向下垂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啊!”枫从愣在原地的甘棠身旁走过,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加快步伐朝着楼上跑去。
甘棠这才如梦初醒,迈起步伐跟在枫的身后。徒有三层的楼梯此刻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的漫长,不知道爬了多久两人总算找到了千华;她蜷缩在楼顶铁门外天台的角落,娇小的身躯颤抖着,抽泣声回荡着。
枫心中一紧,放轻脚步走到千华身边,慢慢蹲下身子,伸手轻抚她的背脊。“千华,没事了,我们在这里陪着你。”甘棠也收敛了情绪,站在一旁,目光中流露出得是担忧与自责。三人就这样静默地待在楼顶,直到千华的哭泣声渐渐平息。
安宁的时间却是短暂的,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自下而来,似乎是有什么人找来了。枫与甘棠对视一眼,默契的将千华护在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门被推开,是几个穿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前方站着的人迅速的退到了门的两侧,缓缓的一个有着和千华相似眼睛的中年男人走上了天台,旅途中为枫他们开车的司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旁。
“老爷,大小姐我给您找到了,您看...”司机开口了,一改路途中冷淡的形象,语气中的谄媚听得让人有些不舒服。中年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司机退下。他目光深邃地打量着甘棠与枫两人,满是不屑,那高高在上的眼神让枫回忆起了在医院的那天,和那个军官的眼神一模一样。他的眼神最终移开,落在了千华身上;千华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依然倔强地不肯抬头。
“千华,胡闹够了,回家。”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千华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她仍然没有抬头,只是紧紧地抓住枫的衣角。枫感受到了千华的恐惧和无助,她挺直了背脊,勇敢地面对着中年男人。“叔叔,”枫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千华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请您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
中年男人冷冷地看了枫一眼,然后转向千华,“千华,你是我的女儿,和这些下等人混在一起玩上不得台面的音乐只会让九条家蒙羞、看清自己的身份,和露国那群疯子的认同者混在一起会害死你。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千华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剧烈,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硬是没有哭出声音,甘棠心疼的看着千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满口的下等人、上不得台面,她是个人,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的音乐不丢人,我们的理想不丢人。”枫的话语回荡在天台上,她的眼神坚定,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中年男人。千华感受到了枫的勇气和支持,她轻轻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可笑,你没有说教我的资格,以为自己算是什么东西。”中年男人似乎有些厌烦了,他不屑的拍了拍大衣的衣角。
“你怕了,你怕的是虚无缥缈的荣誉蒙羞,你怕的是所谓的下等人有勇气质疑你,怕的是所谓的下等人醒来。”枫紧握双拳,眼中满是愤怒。
中年男人见状,眉头紧皱,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请大小姐上车,至于这两人,赶走。”说完,独自离开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