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注视着厕所内的场景。

安娜、安娜。

她将衣服半脱,衣衫以一种极其挑逗的方式凌乱,露出恰到好处的大片雪白的肌肤,她一只手上,一只手下,于是耳边传来那压抑又甜蜜的呼吸。

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很渴。

她吞了口唾沫,却依然无法缓解,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的空洞那里点燃了一簇火焰,就好像神明赐给那最初的信徒的那团火焰——

烈焰燃烧,于是有了光明。

伊莎贝拉看着安娜在厕所里直至痉挛,她看着安娜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服,脚趾因为用力而蜷缩,她听到安娜无意识间用她那甜蜜的声音呼唤了自己的名字——安娜的语气里好像包裹着一团柔和又荡漾的水。

自己的心脏正在燃烧。

想要浇灭那团火,就是需要水的。

伊莎贝拉忍住现在就走到安娜面前的想法——她同样接受过传统贵族教育,虽然脑子里因为仇恨装了不少离经叛道的想法,但目前她还没离经叛道到那种程度,她对自己偷窥的行为感觉到羞耻,虽然在羞耻中她体会到了某种背德的快感。

但她还是不敢走到安娜面前。

她为什么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也如我对她的感情一样对我吗?在她开朗的笑容之下,她也和我一样的痛苦吗?

我对她是否独一无二,还是其实我这个位置谁都可以?如果是艾米莉亚先和安娜接触,安娜也会坚定的站在艾米莉亚那边?

伊莎贝拉抓紧自己的心脏。

从童年起,她就独自照顾着历代的星辰,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痛苦了,直到如今被甜蜜所包裹,那来自童年的深邃孤独却追上了她的心脏。

安娜、安娜……

你是我荒芜的心脏盛开的第一朵玫瑰。

以至于因为见到了光明,便理解了自己身处如何无边黑暗的深渊中。

安娜回到了床上,身上带着甘甜的香气,伊莎贝拉假装自己在做梦,一边发出迷迷糊糊的梦呓,一边向安娜靠了过去。

安娜似乎愣了一下。

她带着甜蜜的香气接纳了自己的依靠。

伊莎贝拉再次被安心和温暖的感觉充斥。

觉得两个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伊莎贝拉带着满足,慢慢的进入梦境。

起码今夜的安娜只有我知道。

好想更了解她,更多的探索她,直到彼此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至于安娜,安娜是真的觉得伊莎贝拉很过分。

她亲了我!弄得我心神不宁!还又在我打完胶过后靠在我身上吓我一跳!结果自己睡的那么香!

安娜一腔的怨气,但是她转过头去,伊莎贝拉就好像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服,她面带微笑——这是安娜自那次自己强行要求伊莎贝拉笑以来第二次见到伊莎贝拉的微笑。

就好像一个安心的小孩。

心理学是个很高深的学科,但是大部分心理治疗并不是,那些心理咨询师用各种手段其实依据可以归纳为一句简单的话——人终会因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不那么文艺的话就是,长大的时候总在追寻小时候缺失的东西,并治疗小时候的创伤。

安娜轻轻的握住伊莎贝拉的手。

当孩子遭受惨烈的悲剧后,他们会停止成长,他们的心理年龄会永远停留在悲剧发生的时刻——哪怕使用层层的面具来掩饰。

伊莎贝拉注定会极端偏执且病态。

因为在这个冰冷强大的保护自己的外壳之下,是一个想要恐吓全世界的小女孩。

“不过你吓不到我。”安娜轻轻的笑道,她抱住了蜷缩着的伊莎贝拉。

她带着还未褪去的情欲和涌现上来的爱欲轻轻的亲吻了伊莎贝拉的额头。

“晚安,伊莎贝拉。”

。。。。。。

伊万.尼古拉斯维尔.斯米尔诺夫是一个矮人。

他喝着酒望向天空。

夜幕覆盖平原,永不停歇的寒风卷起千堆雪,雪花打在他长长的胡子上,他感受着自己早就习惯的寒冷。

早上一个肉饼,中午吃一堆烤肉,晚上喝着酒再吃肉——每天都有肉,每天都只有肉,就像每天都在挖矿,每天都在那个巨大的房间里加工矿石……如此生活三十年。

一尘不变的三十年。

伊万身边坐着一堆矮人。

每个矮人都吃着肉,脸红着吹嘘女人吹嘘过往吹嘘未来,放纵在酒精里,醉倒在时光中,伊万从小就看着这些人长大——

他以为自己不会是这些人。

他小的时候发誓不会成为这些人。

他是个平民,不是那些矮人贵族,图书馆确实对他开放了,但是只开放了一部分,在那些自己能看的部分中,他发现了一种上古文字——“神的文字”卢恩符号。

卢恩魔法体系完整的被记载在平民能看的那几层。

伊万开始拼命的研究这些枯燥乏味的文字。

同龄的孩子在谈恋爱、在踢球、在上课偷偷逃跑出去烤肉吃的时候,他都泡在图书馆里研究这些文字,他理解、他练习、他把一千六百八十四个卢恩文字全部嚼透嚼烂,他每天晚上接近午夜才会从图书馆回家。

十六那年,他终于勉强掌握了这个难啃的卢恩体系,那天晚上他捡了一根树枝,他在上面刻了一个代表“锋锐”的卢恩文字,然后拼尽全力挥出一剑。

灿烂的剑光比天上的星星更夺目。

十六岁的伊万认为自己的前途一定和这道剑光一样璀璨。

“哎呀,卢恩体系?那种体系早就被淘汰了,你掌握了也没啥用啊。”

那些招聘的人员漫不经心的说道。

“您的家庭背景是?啊……平民啊……哈哈哈哈,卢恩这玩意压根就没用,你快滚吧。”

那些“考古学家”傲慢的说道。

“各位市民,我们矮人国的社会成功转型,我们把社会打造成了一个轰鸣的熔炉,而你们每一个市民都是这个巨大熔炉上的零件和原料,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国家,我要向你们致敬!”

台上的演讲家眉飞色舞,但伊万知道他背后对自己这些人多不屑一顾。

“你的名字?”

“伊万.尼古拉斯维尔.斯米尔诺夫。”

“伊万是吧,恭喜你,你是一名光荣的矿工了。”

三十一岁的时候伊万成为了矿工。

那天平原上飘着这么多年从没有停过的大雪,这场大雪好像从亘古就开始下,到了现在也还没停歇,那天晚上伊万从矿场走出来,他忽然看见对面有一个少年拿着树枝一道璀璨的剑光。

十六那年他挥出的剑光,终于在三十一岁这年正中他的眉心,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少年气。

之后的三十年,大雪从没有停下。

伊万成为了自己年少时发誓绝不成为的人。

“伊万、伊万!”

一个声音把他的回忆打断。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矮人。

因为家庭原因只能辍学,目前和伊万一个矿场。

“老不死的,你在听我说话吗?”

这个少年喝的醉醺醺的,他抱着伊万,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

“人类那边啊……来了一艘船,那艘船最近停在港口,正在招人啊……说要雇佣矮人去人类那边什么的……我要去,你和我一起吗?”

伊万笑了一声。

天下哪里不一样呢?这三十年伊万早就看透了。

“老不死的,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你看看你,都tm61了还不结婚,你就我一个关系近的年轻人,我走了谁给你这个老东西养老。”

“至于我嘛……报酬很丰厚,还是个没见过的新天地,我要去,我一定得去!”

是不是雪下的太大了?

伊万向来脾气暴躁,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脾气很怪的老头子,但是他看着那个十六的少年醉着酒,抱着自己絮絮叨叨,讲他的梦想,讲他喜欢的姑娘,讲他以后要在人类那边挣大钱,然后回来让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看……

伊万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那个少年在树枝上画下一个卢恩文字,挥出一道璀璨的剑光。

“和我去吗老东西,别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给你收拾尸体。”

十六岁的少年抱着他,用恶劣的语言辱骂他,来遮掩他醉酒后真情的恳求。

伊万叹了口气。

“确实,你年少不懂事,去那边得罪了人类的大人物怎么办,听说人类那边规矩多的很……我这把老骨头只能跟你过去看看了。”

人类啊……

没怎么接触过。

但是万一、万一……

万一人类那边其实很落后,他们需要卢恩呢?

这三十年,伊万从没有忘记过那些文字,那些名叫卢恩的,“神的文字”。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东西,明早来叫我,我们一起去码头。”

十六岁的小矮人摇摇晃晃起身,脸上的高兴止不住。

他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去。

大雪还在下,风中传来那个小矮人残留的声音——

“你知道吗老头子……”

“据说那个德莱茵领,能看见晴天。”

“晚安老东西,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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