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雪国，降临！”

嗓音清灵，言语却饱含着冰冷的杀意，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骑兵的耳中。

雪，下得更大了，愈发的寒冷。

一位骑兵坐在马匹之上，浑身被铁甲包裹，一阵风雪吹来，让得这位士兵只觉一阵阵彻骨的寒冷，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因为寒冷，下意识地揉搓着冻僵的双手，然而，无论他怎么挫，也无法将冻僵的手温暖起来，不仅如此，连同着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起来，然而那士兵却好似无所直觉一般，自顾自地挫着手，想要取暖，双手被剧烈地揉搓，直到鲜血淋漓。

那血，也是雪。

血液滴落到积雪里，将洁白染上殷红。那固执地想要温暖自己双手的骑兵，就这般，连同着胯下的马匹，化作了栩栩如生的冰雕，成为了永恒雪国的一部分。

冰雪逐渐蔓延，千数骑兵在此刻，尽数化为冰雕，在风的吹拂下，变作了漫天冰屑，消散而去。

一千多条人命，就这样在若瑶冷漠的一声言语之中，静悄悄地被抹去了。

剩下的几千铁甲骑兵，看到冲在前方的同伴如此诡异地死去，都不由得紧紧勒住马蹄，望着那道宛如女之神邸，踏空而立的绝美倩影，一时间犹豫，没有任何一人胆敢上前，越雷池一步。

正与黑色鳞甲包裹的苏临凤纠缠着的镇南、征东两位将军，看到若瑶一出手，手下的直系骑兵便损失了近五分之一，顿时睚眦欲裂，一声愤怒的大吼声响彻天地：“你们！找死！”

随着大吼声在卅西大漠的尽头荡回荡，银色的刀光顿时大作，锋利无匹的刀影瞬间将苏临凤笼罩，在手下爱兵的损失下，征东将军顿时发狂了起来，再没有丝毫保留，独属于圣者的域——刀域瞬息间席卷而出。

苏临凤只觉眼前一花，便被无数璀璨的银白所淹没，纯色的白刃切划在苏临凤的漆黑鳞片之上，留下道道血痕。苏临凤吃痛，仰天一声愤怒的龙吟咆哮，正当他打算一举破开对方的白色刀域之时，一柄巨大的土色战锤穿透那刺眼的白，朝着他蓦地砸下。

锤影在金色的竖瞳里逐渐放大，当苏临凤反应过来，锤风已经濒临到脸颊，只得勉强抬起双臂护住头颅，那战锤便已经重重地砸下。

轰的一声巨响，苏临凤的身形如炮弹一般直砸在大漠的土地之中，大地龟裂，扩散出一个数十丈的巨坑，掀起层层狂沙。

沙尘漫天，视线模糊之中，透露出苏临凤缓缓站起的身影，黑色的鳞甲已经破败不堪，浑身上下布满血痕，殷红的鲜血从俊美无比的脸庞流淌之下，金色竖瞳闪烁着冰冷的神光，尽管依旧有着至极的杀意满溢，但，在那深处，有着一抹极单薄的疲倦。

经过一夜，奔袭近千里的逃亡和交锋中，即便苏临凤进入了那诡异又强大的状态之中，也终究快要到达身体的极限了。

持着刹渊神剑的手缓缓握紧，苏临凤抬头盯着天空中那两道散发着神圣气息的雄壮身影，饶是他，也不由得有着绝望的种子在心中悄然滋生。

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落败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是面对着若瑶永恒之雪的恐怖寒意席卷下，九大将军麾下的铁骑也是泛泛之辈，在第一波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之后，也开始聚拢结阵，将永恒之雪抵御在外，与若瑶僵持不下。

只要苏临凤落败，那么势必会连带着若瑶那边局势也随之崩溃。

太阳逐渐从卅西大漠地平线缓缓升起，夜空散去，再看不到那天上闪烁着紫微和太阴双星。温暖的阳光照耀到冰雪之上，倒映着苏临凤挺拔的身影。

冰冷的血液在阳光的普照下再次流动起来，原本僵硬的思维逐渐运转，苏临凤注视着那俯瞰着他们的两大将军，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着的一线生机。

苏临凤偏过头看向那卅西大漠尽头，冉冉而起的骄阳，突然想起来妖族正史《妖典》的一段关于卅西大漠的记载。

“卅西荒漠广袤无垠，终年少雨，位于天阙东南，接东临城边陲，西北与大泽湖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桐天堑，桐天堑号称飞鸟难渡过，鱼鹰难潜。”

也许，这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便不容犹豫，苏临凤形如疾风，身影如同空间穿梭一般来到若瑶的身边，一把将她拉住，两人的身形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只留包围住的铁甲骑兵在原地面面相觑。

然而，看着两人在眼前消失，两大将军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波动，如同意料之中一般，镇南将军缓缓开口，吩咐下属道：“你们只需要保持包围阵，后面是那圣人掉下去都难以存活的桐天堑，他们插翅难飞。”

………

苏临凤和若瑶的身形落在了悬崖的雪地里，看向那横隔在卅西大漠和大泽湖之间的天堑，其中深不见底，如同具备某种魔性一般，仿佛噬人的巨口，要将人吸入其中。

天堑非神邸不可渡。

苏临凤和若瑶的一线生机，便是这深不见底的桐天堑。

来到这生死存亡之刻，若瑶原本活泼灵动的少女心形早已被磨灭，美目凝望着苏临凤俊美的脸庞，仿佛要将那容颜深深地刻在心里，亘古不忘，眼神中似下了某种决定一般，闪过一丝决然的神色。

“我们到时候一起跳下去。生死由命。”看着那逐渐逼迫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甲骑兵，苏临凤的脸庞之上没有走投无路的慌乱和绝望，有的，只有与心爱之人同生共死的坚决。

然而，听到苏临凤所说的话，若瑶只是轻摇了摇螓首，红唇翕动，动听的嗓音带着颤抖：“跳下去又能如何呢，就算能从桐天堑之中活下来，也会被追兵赶上。那时候，我们都会死。”

似是明白了若瑶的言外之意，苏临凤猛地看向若瑶倾国倾城的脸庞，晶莹的泪滑划过脸颊，落到苏临凤的掌心，一股芳香袭来，若瑶向前探出一步，吻在苏临凤的眉间。苏临凤怔怔地看着那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眼泪不自觉地滑落，然而，早已被若瑶封住行动的他，却只能看着眼前的佳人，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不需要去皇城拿那什么血祭石。”若瑶轻轻抚摸着如繁星点缀的左眸，“地之左瞳”湛蓝色的光芒顿时大亮，眉心九道纹路闪烁，那象征着地之左瞳的蓝色光华，就那么从若瑶的美目中取出，放在了苏临凤的左眸之上，融入进去。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获得九命天狐的力量之后，便已经能将它剥离而出。”若瑶凝望着苏临凤泪流满面的俊美脸庞，明明是生离死别，她眼里却满是释怀的笑意。

“我已经记起了你，两百年前陪在我身边的你。”

“你……你记忆……恢复了？”没有去管力量完整，所喷涌而出的记忆尘埃。苏临凤嗓音颤抖不止，身躯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束缚，阻止若瑶接下来将要做的一切。

螓首轻点，若瑶轻轻一抱苏临凤的身躯，随后，将他推向那万丈天堑，嗓音中带着令人怜惜的哭腔，传入苏临凤的耳中。

“别了，我的爱人。”

苏临凤的身形在天堑急速的坠落，束缚早已解开。苏临凤朝着那转身为他拦下千军万马的倩影努力伸出苍白的手臂，想要抓住那抹倩影。然而，无论他如何奋力的伸出手臂，也抓不住那消散的倩影，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的呐喊，也唤不回那人的温柔。

“以我魂，以我血，以我命。”

“封万世人寰！”

冰蓝色的光华随着若瑶的言语荡漾而出，然而，苏临凤却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背影，再听不到那天籁嗓音。

万籁俱寂！

“不-----！若瑶！”

只可惜，这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永远也传达不到那悬崖之上的绝美倩影，只得在黑暗的深渊中，消失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