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愿力重新凝聚,于坟堆之上悬浮,形成了一个约李子大小的愿核。

这核心缓缓转动,好似晶莹的水晶球,内部的点点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般闪烁,显得动人心魄。

孟白的脚像扎了根般纹丝不动,她犹豫再三,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嘟——”

伴随着几声彩铃响声,母亲沉默地接了电话。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孟白只能隐约听到母亲沉重的抽泣声。

片刻后,母亲将电话挂断了。

恍惚间,孟白仿佛看到了母亲恸哭的身影。

回想起以前与姥爷相处的种种经历,又想到最近两天发生的一切,孟白心中五味杂陈,一切情感化作一声长叹。

孟白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她缓缓地走上前去,握住了前方的愿核。

顿时,孟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回过神来,周围已是换了一副天地。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长满荒草的山坡之上,温暖的微风拂过,吹动着山坡上的荒草俯身摇曳。

云彩层层叠叠,仿若白纱将天空遮盖;柔和的阳光偶尔透过云层的间隙,在地面映照出零碎的光斑。

这里是哪里?之前从未听说过触碰愿核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抬腿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吆喝声。

她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裤衩和破马甲的干瘦孩童正挥舞着手里的细鞭,吆喝着驱赶羊群。

他面带着笑意,脸上的五官和徐傅有几分相似。

是儿时的徐傅?

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与当初在夏荷的精神世界内时如出一辙。

她之前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在精神世界里出现的人们都是残留的精神体。

而如今,再次见到类似的场景,她的心中才有所明悟:

眼前的徐傅并非精神体,他的身上充盈着种种情绪。

如果要孟白自己现在编一个词,她会将其称之为“情绪体”,而这种形体孟白在前世从未见过。

这也延伸出了一个问题——情绪也会有记忆吗?

山羊们停了下来,四散地啃食着地上的荒草。而那孩童则找了棵树靠着坐下,眯着眼悠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树荫清凉细风暖,白云悠悠日影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徐傅畅享着未来,幻想着自己长大以后的模样。

恬静的午后时光,无忧无虑的童年,许多年以后,这样的画面总是频频出现在他的梦中。

现在的他并不明白,此刻这微小的幸福,便是未来的他魂牵梦绕思念追寻的往昔。

孟白站在高处的山坡,望着眼前这宁静祥和的场景。

徐傅死得太过轻易,让孟白多少有些疑虑。是什么驱使着他做出这种事?又是谁让他获得了这种力量?

她本以为这些都随着徐傅的消散失去了答案,现在来看倒也未必。

她迈出脚步,刚准备接近对方,可下一秒却停住了。

只见从远处的山坡下走来了一个人。他穿着蓑衣,脚踩草鞋,头戴斗笠,面部被黑暗笼罩,看不清真容。

他缓缓地走到徐傅的身旁,俯下身形,轻附在徐傅的耳旁说了什么。

他是谁,他到底对徐傅说了什么?

徐傅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下一刻,他仿佛被一股巨大的痛苦击中,面容瞬间变得扭曲。

原本那宁静祥和的氛围陡然打破,徐傅挣扎着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引得一旁的山羊们抬头注视。

这事发生在过去还是现在?

早在几十年前就种下的种子,在末世来临后便开始生根发芽?

孟白眯起眼睛,想要更加仔细地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那人却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一双猩红的双眼与孟白对视。

孟白如坠冰窟,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他根本不是人,那身上那萦绕不详的恐怖气息与最后一次见到徐傅时如出一辙!

他看到我了?哪怕中间隔着数十年的岁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巨大的压力卡住孟白的喉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破碎,孟白大口喘息着,已是重新回到了现实。

她低头看向手掌,发现粘稠的黑流正于她的左手小臂表面涌动,似乎想要化作之前礼裙武装的衣袖,但却因缺乏位格而迟迟不能定型。

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虚假,场景破碎的一瞬间,孟白感到徐傅那充斥着苦痛的情绪体居然被自己吸收掉了。

正因如此,此时身上的黑流才会如此活跃,想要突破原本的层次。

时至今日,孟白终于明悟了提升自我的途径,那便是——吸收他者的负面情绪,化为黑流的力量。

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孟白摇了摇头,遏止住自己的回忆。

自重生以来,出现了太多前世未曾有过的变化。

此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

孟白从后山下来,回到了村子。

与白天的寂静不同,此时的村内一片死寂,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孟白想到了愿邪展现的画面,加快了脚步。

她来到一座院子门口,只见几个老人正趴在地上,围在一起啃食着什么。

见到有人来,他们纷纷抬起头,布满根须的脸上沾染着血块。

“人参,年轻的人参……”

他们面露凶光,敏捷地爬了起来,如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

这些老人受到了污染,化为愿邪的衍生体,已经无药可医了。

孟白手指一捻,黑线飞舞,将眼前几人的头颅割了下来。

虽说是受到了污染,并非己愿,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还望早日安息。

孟白走上前去,查看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有些摇摇欲坠的院门;又低头看了看被啃食的不成人样的男人尸体,怜悯地叹了口气。

她手指轻划,将院门破开,跨过尸体走了进去。

只见正屋内的角落坐着三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青年,而床上还躺着一个正在哀嚎的女人。

为首的那个青年看到孟白,仿佛回忆起什么恐怖的回忆,头往后一缩。

可孟白并没有看他一眼,她径直地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非人模样的冯文采。

“杀了我……”

她抠住着脸上的根须,痛苦地说道。

“不。”

孟白的声音有些冷漠。

“病因已被根除,你早应不再疼痛。

“你的命是别人换来,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哪怕体征出现了一些变化,只要性命还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自己的姥爷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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