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被拉进家里,他一如既往环顾家中,墙壁上依然附着各色的血肉和眼睛,那些用来堆砌成家具的器官还在不停跳动。生物把张晓领到一个疑似凳子的物体上,面前便是肉团杂糅而成的餐桌,桌上的三个餐盘中盛放着不知是哪种生物的腐肉,更近一点的小碗里则是不停蠕动的蛆虫。
少年满脸淡然,除开带他进门的生物,桌前还坐着另外一个更高大一些的,它也扭动身体似乎在和张晓说着什么,张晓回以笑容:“对,今天学校有点事迟了些,让你等久了李叔叔。”两只生物不再说什么,缠起各自的筷子大快朵颐,张晓也拿起筷子,把几块黑紫色的腐肉夹到自己碗里,大口扒啦起来。
和往常一样,张晓以最快速度吃完了饭。矮小些的生物咔咔作响,张晓回道:“我本来就吃得少,已经饱了。”他说完一头钻进卧室,躺上一团柔软的肉块。少年对床上一齐盯着他的那些眼睛置若罔闻,从兜里拿出一张白纸,念出上面的一行字:“想找到真相,就去那个洞里吧。”
张晓想了想,把纸揣回去,闭上双眼。
夜半时分,当家中不再有任何声响,张晓悄悄推开房门,红色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让他有点打退堂鼓:他不敢被月亮直视。但是在看过了那句话以后,无限的好奇心驱使他躲避在阴影中前进,蹑手蹑脚摸过客厅,翻过肝脏似的沙发,最终走出家门。
楼道里就好像是在消化什么的肠道,在规则扭动,一股剧烈的腥味扑面而来。张晓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夜晚的楼道会“活”过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捂住鼻子往楼下走去。
很快走出楼道,血色的月亮挂在夜空,张晓看着面前的一大块空地犯了难:这里没有遮蔽,如果往前走会被月亮照到的。就在这时,碰巧天空飘来一大块乌云遮住了月亮,让血红的光照减弱了很多。少年笑逐颜开,迈开走出阴影的第一步。
外面的世界依然是血肉地狱,建筑上堆满血肉,张晓见怪不怪,这副光景他已经看了八年了。他在十二岁时曾因为中秋节和家人一起抬头赏月,但是在看到红月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到某处的某个东西睁开了,把还是小孩的他吓的痛哭流涕,自那以后他再不敢看月亮。
张晓漫无目的四处走动,那张纸并没有告诉他“洞”在哪里。在他紧绷的心逐渐放松下来时,忽然吹起大风。少年心头一紧:天空的那片乌云会被吹跑的!
然而现在正在公园,这里根本没有高大的建筑让张晓躲避。拨云见月,张晓还是与月亮对视了。不过,印象中那种不知所措的恐慌并没有袭来,他眼中的红月从中裂出一块黑色的空洞,那空洞逐渐扩大,不,是脱出月亮往这边坠落!
“洞。。。”张晓若有所思,往空洞高高跃起——
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生物的牙齿不停咀嚼,分割成不均等的无数份,那真实的痛感并没有让张晓打退堂鼓。很快,他被吞咽而下,被参杂唾液顺着一处管道直直往下坠落。
当再次醒来,张晓正躺在某处走廊中。他对自己的伤势恢复并不意外,只是,对眼前久违八年的情景万分惊讶:白色的墙壁,发出正常光亮的冷光灯,看不见一点肉块的存在。这里的情景居然没有被改变。
少年若有所思,拿出兜里从家里带出来的水果刀,上面依然遍布肌肉纤维和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他摇摇头,收起刀顺着走廊前进。平实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踏实感,而张晓只觉得这是一种欺骗受害者的假象。
很快走到一处岔路,墙壁上显出一行字:为生存饮血茹毛是否为野兽?张晓并没有多在意,选择了左手边的岔路。路尽头的地面躺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奇异的是,这个洞和外面的那个一样,没有边壁。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跳。这个洞很深,张晓一边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洞口一边在心中默数。在数了十个数以后,他“啪嗒”掉在坚实的大理石地面,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知道他被摔得血肉模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张晓下定主意:不能走
这边。
再次睁眼时,他又站在分岔路口。张晓面露失望:“果然还是死不掉啊。”自十岁开始,他就尝试各不相同的方式自杀,但自己的身体总会在失去意识以后恢复如初,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回溯最多一天的时间。
连这个诡异的地方也不能让自己死掉吗?
这次他选择右边的岔路,路尽头依然是一口黑洞,张晓依然选择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这次并没有下坠太久,刚跳下去就踩到地面,只是这里面还是漆黑一片。他四处张望,觉得自己又选错路了,这里面根本没有路。
就在他打算用刀死回去时,头顶冲进一股强劲的气流,大概持续了三十秒,然后这个空间内的空气被持续抽出,张晓觉得身体被微微带起,但是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忽然伸出几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强行让他留在这里。
随着气压越来越低,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张晓的胸口开始膨胀。他发现这并不是气压过低时会出现的情况。由于自己的认知,很多正常的事物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正常,更何况看不见的。也许,这里的空气并不是空气,而是伪装成空气潜进了自己的肺部。
如此一来,一旦它们被激活——
“嘭——”
张晓的胸膛猛然炸开,几根肋骨突刺般扎穿皮肤,他无力倒地,上身充斥剧烈的痛感。但张晓依然维持理智,观察周围情况:“这里还是没有变化,看来真的是死路。”
最后一丝生命流逝完毕,他无光的双眼依旧紧盯上方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