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是如此，只要她仍坐在那里，唐忆对她的印象依旧如初见面时的那般，各种各样形容美丽的词汇加诸于她的身上毫无违和，甚至她本身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份虽然低调华奢但却形象上相当简朴的白色衣裙仿佛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她只是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幅画一般，毫无瑕疵。
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烟尘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起眼看向了唐忆的方向，正好与唐忆的碧色的眼瞳对视在一起。
“我确实有听下属汇报说遇到了我的朋友，我还在想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帮我。”烟尘站了起来，轻轻抚去身上的尘土，元素力在空中扭转，让在场的众人都稍微冷静了下来。
“好久不见，唐忆，你不该来的。”烟尘首先表示了久别未见的思念，但紧随而至的就是这句伴随了唐忆一路上的劝告。
“我先走了。”带路的女人很是会看气氛的连忙后退，并且在出门的时候很礼貌的关上了门。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说我不该来，不过我还是来了，无论是你，还是宁汐。”唐忆走上前去，烟尘拉住唐忆的手，坐在了大厅的中间隔了一张桌子的木椅上。
“尝尝吧，这是翘英庄的茶，而且是旧货。”烟尘取过放在自己书桌上的茶壶，为两人沏上了茶。
“旧货？”
“其实这一批的新茶已经到了，但是在质量上并不过关，所以要接待客人的话，还是得旧茶才好些。”
“……其实，我有好多想问你的话，但是真正坐在你旁边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唐忆叹了口气，将茶杯握在手中轻轻的磨蹭着。
想要问问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想要问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想要问烟尘对于宁汐的看法…但是站在自己第三者的角度，自己却没有问出这些言语的立场。
“其实很多人的想法我都知道，我也都有听说过。”烟尘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之后缓缓开口“有人觉得我相当可笑，我已经是万归宗的少宗主了，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真正的宗主，但却在这个时候我却在和我的父亲唱反调。”
“很多人觉得我这只是在作秀罢了，想要向全江湖的人展现我自己的价值，然后在继承的那那一天让宗门内的所有人心服口服。我的部下大部分都是这么想的。”
烟尘觉得相当无奈，亦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让投奔自己的人才愿意跟着自己，因为这只是一场价值的展现而已，所以哪怕会有伤亡，但不会波及太多的人。
如果插手其中的话，说不定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回报，更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正好顺势加入万归宗，这就是他们的想法。
但事实呢？
“唐忆，你愿意听我讲一讲吗？虽然可能是很无聊的事。”
“我会很认真的倾听的，而且，我不觉得这会是无所谓的事情。”
虽然自己与烟尘的见面次数并不多，但是唐忆可以感觉得到，烟尘就是那样纯粹的人。从一开始，江月会上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她就是那样的传统意义上的【侠】。
“你知道归离原西北方向的那座渡人塔吗？前两天我听到消息说，那座塔似乎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唐忆本以为烟尘会直接讲起故事来，但烟尘却转而说起了一件听上去似乎毫不干系的事。
“？”那座塔唐忆当然知道的，毕竟就是自己将其推倒的，不过为什么和那座塔…
【唐忆，我忽然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我们在那座塔的不远处所见到的那个旅馆吗？】诺艾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诺艾尔体现之后，唐忆瞬间明白了。
自己和胡桃会回到过去，也是因为到达了那个客栈，前往了那个客栈后方的法阵之中。而当时客栈之中的店员想要谋害自己和胡桃。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两个店员身上的腰牌所张示的身份就是…万归宗。
似乎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了一起，自己在这一刻便想明白了。
“那座塔我去过。”唐忆抬起头说道。
“你去过，那你应该见到了那里的景象吧？那惨绝人寰天地不容的可悲之景。”
烟尘有些自嘲的笑着“就在不久之前，在我调查的时候，我才意外发现。”
“修建那座塔的人，正是万归宗。”
“唐忆，你有所不知，万归宗修建起那座塔并非是为了超度亡魂，父亲他们…是在饲养着妖邪啊。”
但是从数百年前就开始的万归宗传统，为那塔中之物献上新生婴孩的灵魂，然后从塔中之物那里得到知识，用那些知识建起供奉，然后从供奉中得到力量。
而这份力量则是万归宗可以绵延数百年的底气所在。
“我知道了，而我，绝不认可！哪怕做出这种事情的是我的家人，是我的祖先。”
因为知道那样的真相，所以烟尘自己才回到了这里，然后向着自己的亲人发起叛乱。
“这才是我做出这一切事情的理由，我想要证明的从来不是自己的价值，而是我所坚持的路。”
讲完这些之后，烟尘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休息着。唐忆端起一旁的茶壶，为她沏上了茶。
“辛苦了，一个人很累吧。”
怎么可能不累呢？哪怕目前召集起了这么多人，但从来不会有谁真正在意自己的理想。如果说烟尘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松散的联盟可能根本坚持不到明天去吧。
所以这些话语自己只能一个人对自己说，走在这条路上虽然被众人簇拥着，但却只能感受到孤独。
“我忽然可以理解宁汐的想法了。”烟尘忽然说道，唐忆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这个江湖，早已经失去了侠者所在。我这一路看来的只有个人的恩怨情仇与利益往来，所有人的眼中倒映着的只有自己的欲望。”
“这里是纷乱之地，这里是法外之外，所以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行于此道上的人…就该去死。”
虽然宁汐从来没有对自己亲自开口过，哪怕从那开始之后两人几乎从没见过，但是烟尘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片江湖必须被清洗一遍了，如果依旧留着这样的江湖存在于世上，那么带给璃月的绝对不会是和平。
那个人，一定是早早的看到了这一幕吧，从那几年前的那一天开始。
“我会顺应宁汐的想法，无论我所起之事是成还是败，我会尽可能将更多的人留在这片战场之上，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唐忆，你愿意帮助我吗？”
最后一句话，烟尘知道这是自己不该说出来的话。这一切本就是与唐忆无关的事，而骗自己的本性而言，更希望唐忆可以直接离开这里，不要搅弄进这漩涡之中。
但是自己的心中也许有着更多的另一份渴求，渴望着有人可以与自己行走在一条路上，渴望着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的理想，理解自己所渴求之物。
“算了，只当我是失言就好。”
最终还是理性压过了感性，烟尘微微抚额，感受着胸膛中这颗心脏的跳动，说道。
唐忆隐约可以察觉到这份心绪。
“诺艾尔，可以吗？”于是唐忆向着诺艾尔发出了请求“哪怕我们因此双手会沾染鲜血。”
为了她【烟尘/宁汐】的理想国。
【我明白了。】诺艾尔的回答如此简短，但却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烟尘。”烟尘忽然听到了少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向唐忆看去。
唐忆向着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