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高中,光下课就已经十点半了,所以十一点往后才是夜晚的开始。
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电视上放着深夜的古装电视剧,屏幕的荧光照在沙发上遥坐两端的两个人。
陈欣娅蜷缩在沙发角落,松垮的男士T恤盖不住她白皙修长的腿。尚未晾干的发丝一缕垂过手臂,搭在纤细的胳膊上,也盖住她姣好干净的侧颜。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时不时目光偷偷瞥向孟枝这边。
“你……明天还去上学吗?”她忽然小声开口。
“不想去。”
“那就不去吧。反正离高考就这么几天了,三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孟枝斜了她一眼:“快高考了,你不紧张嘛?”
“还好吧。反正紧张也没用,尽力考好就行。”
“那你想好考哪里的大学了吗?”
“嗯……不知道。就算想好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吧。等成绩出来再考虑志愿的事情好了。”
孟枝沉默了一下,收回视线。
那一世,陈欣娅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当时的孟枝还没意识到,这也许只是谎话。
也没意识到,也许一直年级前几名的她考到和自己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并不只是巧合。
“其实我最近也有点累了,正在考虑要不要也请个假在家里休息两天。”
陈欣娅忽然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明天不去上学的话,想干嘛?带我一起呗。”
孟枝只是静静扭过头:“啥也不想干。就想睡觉。睡一整天。”
“哦……”
似乎有些失望,陈欣娅落寞地垂下眼帘。
“我打算直接请假到高考当天的。但我又不想回家。”
孟枝沉默地躺在沙发上,语气有些低沉:“其实我骗了你。我爸妈真得在闹离婚。”
“我一直都知道。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通知我,但我感觉也应该快了。”
“我不想回去。不想和往常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虚伪应付他们。那样真得很累。”
陈欣娅语塞了一瞬,随后有些怯生生地说:“这样啊……”
“那,那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就住我家吧。我、我正好还可以给你做饭。”
孟枝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
陈欣娅心脏漏跳了一拍。她似乎注意到自己可能说错什么话了。
“陈欣娅,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面对孟枝的疑问,陈欣娅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她窘迫地低着头,紧张地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没有……我只是怕你太伤心,毕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就……关心一下……”
“而且……”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不可闻。
不是突然。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
从还是孩童时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到现在每天下课,都偷偷到你班级门口注视着你。
也许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孟枝见她窘迫害羞的紧张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瞧你紧张那样子。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切,哪、哪有。”陈欣娅娇哼着嘟起嘴,脸颊有些发烫地嘟囔道,“……自恋狂。”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哦。”
说完,她像逃跑一样快步跑回屋里,猛地把门关上。
背靠着门,陈欣娅深吸一口气,轻轻摸了摸略微发烫的脸颊。
……唔。
好险。
差点就被发现了。
果然,刚重生回来,还是有好多事情不太适应。
自己对孟枝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婚后对自己包容又溺爱的男人身上。
下意识地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当成自己的挚爱,连对他的关心都仿佛出自本能一样自然。
但她记忆里,高中时期的孟枝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孩。
有点孤僻,怕生,对熟人却又很放的开,喜欢耍宝。
对自己虽然也很好,但也仅仅只是很好而已。
他还没有喜欢上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着他。
自己下意识的关心,反倒成了突兀的亲昵。
幸好他不知道自己是重生回来的这件事,也未必会深究自己方才显得有些暧昧的言行举止。
屋子里一片漆黑。陈欣娅没有开灯,而是有些疲惫地一头栽进床上。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还对自己重生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简直就像是在看什么狗血女频重生小说一样。
明明上一秒,自己还在心力憔悴的绝望之下,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下一秒,老天却又给了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让自己重生回到高中时期,重生回到那个两人还未相爱的过去。
让自己拥有了亲手改写一切的机会。
上一世,陈欣娅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的感情,在婚姻日常中一点点被琐碎消磨殆尽。亲眼看着他对自己的态度从热爱、无微不至,到渐渐冷淡、疲惫,漠不关心。
陈欣娅知道,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依仗着被偏爱而有恃无恐,以为他对自己的爱是取之不尽的无限宝藏。
于是才那么肆意消耗着他对自己的爱,总是在日常生活里任性、无理取闹又耍小脾气,直至他眼中的爱意一点点油尽灯枯。
而当自己意识到他的爱已经消耗殆尽这件事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对自己的热忱了。
而自己,却反而已经产生依赖、无法离开他的爱而活了。
“孟枝,你说,我能改变这一切吗?”陈欣娅躺在床上,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我该怎样改变自己,才能避免再次重复那样的结局呢?
如果是我上一世对你不够好。
这一次,我会改的。
我会比所有人对你都好。比所有人都爱你。
……也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的。她眼帘深深垂落。
其实上一世自杀前的一段时间,陈欣娅就经常做一些梦。
每个梦都仿佛是一个平行宇宙一样,在梦里,她看到了孟枝和许许多多不同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画面里的孟枝和她们相处的时候,都是那么甜蜜、幸福。
一如自己最开始与他相爱时那般。
起先她只以为是自己精神状态太差了,才变得精神敏感、变得爱胡思乱想。
但是直到现在连重生这种事情都发生了,陈欣娅才意识到一件事。
也许不是巧合。
也许在某个其它的时间线,其它的世界里,孟枝没有爱上自己,而是和其它的人相爱相知。
也许……自己不是唯一一个重生的人。
“但不管是谁。”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陈欣娅自言自语一样呓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