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复翻动书页,期望通过多读几遍来理解书中人物的交谈。

或许是受手机及互联网快节奏的侵蚀,又或许是这本书本身就晦涩难懂,大概两者皆有,以至于一个多小时过去,我才勉强读完第一章第二节。

这本书与我预期的所不同,是由两人对话构成,类似对话小说。但无论是哪两人对话,书中的主角都无疑是苏格拉底,而本书就是他弟子柏拉图对其言行的记录,就如同《论语》由孔子的诸多弟子所编纂。

虽然说是三千年前的人写的书了,但说它枯燥倒也不至于,我挺喜欢书中人物对观点的探讨,或许我本身就喜欢看不同人在观点上的交锋。从与克法洛斯谈人晚年生活感受,到与玻勒马霍斯、色拉叙马霍斯关于正义的辩论,都饶有趣味。

在书中,年迈的克法洛斯说到,人在年迈之后,多数人都会比以前更清心寡欲、心平气和起来。

这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有活力,无力掀起波澜后的妥协。对他们而言,不再像年轻人般冲向未知的未来,因为未来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死亡,所以就更安于当下、珍惜现在了吗?

仔细想想,我以后可能也会正如这般。晒着太阳,数着钟表,然后被一群自以为是的年轻人骂做“老登”,然后又让另一群充满善意的年轻人为我说话,而我则在一旁静静的看戏……

啊,想远了,我常常陷入遐想……虽然说很麻烦,但也许这也是我的“特长”,奇奇怪怪的特长。

克法洛斯又聊到了,人的性格本身决定了自己的平常生活的乐趣,财富多寡的影响有,但回到根本终究是看人。

心态平和者,无论年龄增长或财富多寡,都能苦中作乐、乐天安命;性格不佳者,即便家财万贯,也难安宁,忧心忡忡。

或许是年迈的人阅历丰富,他的理论我也多数同意,不过关于财富的数量对人的影响上,我还是认为他的观点有所欠缺。

有了财富,不会为了生存与生活强迫着自己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用背负着家庭压力去强颜欢笑。大部分的人性质也绝对属于中间派的,环境好,他的性格跟着好,环境差,他的性格跟着也差。

我摇了摇头,作为富家人的克法洛斯自是无法明白穷苦人的生活,无法感受为钱改变自己的无奈,这就是我们现代人常说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不过也是,这毕竟是三千年前的古人的感悟了,而且每个人都理解的不同,只要在其中批判的去学到点观点就行了,切不可把其奉为圭臬。

克法洛斯又谈论起了关于财富继承的关系,让自己子嗣继承到的财富比自己继承到的多,那就算成功了。这也是一个让我非常赞同的理论,不过所谓的继承也离我很远,我也不认为自己能继承到什么东西……

不过,我想到了另一个点,或许身为舒青春的我继承不到什么,但身为中国人的我们所继承到的祖辈们优秀的文化,又是否能像书中克法洛斯所说,能让未来的后辈继承到更多、更好?大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只是网上常见些人仗着先辈文化,傲慢对待其他文化,仿若大家族中纨绔子弟,拿着家族优秀成员的成果自鸣得意、狐假虎威。

我们需要的是昂首挺胸的自信,而不是自命不凡的自负啊。

我收回了胡乱飞扬的思绪,这些个杂七杂八的想法也确确实实的影响到了自己读书的速度。

我继续翻动书页,这时情况有了变化。克法洛斯有事离开了讨论,他的儿子玻勒马霍斯接着与苏格拉底开启了新一轮探讨,话题也转向了“正义”。

至此,书进入正题,开始探究什么是“正义”。可从这儿起,为了理解他俩的对话,我的阅读速度慢了好几倍。

大概是被现代人的思维束缚住了,我实在难以代入他们对正义的探讨。毕竟我有着一套现代的正义观,就像我也想象出来的未来世界的模样,是无论如何却脱离不了现代社会的影子了的。

所以在他们的对话里,我频频产生质疑。最初对正义的讨论基于西蒙尼得“欠债还钱便是正义”这句话。正常还钱还物自然是正义的,可要是借钱的人病了还钱会影响其治疗、债务人还款会致其家庭饥饿、明知借债人将钱用于不正当目的是否还要其还钱,那这样的还钱还物还算正义吗?

最后,他们似乎对西蒙尼得的话得出了暂时的结论:给不同的人以不同分量的报答,这就是西蒙尼得所说的“欠债还钱”。

接着苏格拉底话锋一转,又谈到正义的用途,这一块让我有些迷糊。苏格拉底说正义之人对朋友为善,对敌人为恶,可在医疗方面比不上医生,航海方面比不上舵手,只有在战争中才有用。

但正义本就不是一种技能,而是一种美德,二者可以共存。在医疗领域,正义的医生肯定比不正义的医生更受人欢迎,哪怕技术上略有不足,舵手也是如此。在战争中也并非是正义的人有用,而是那些个优秀的士兵与将士。

不得不说,苏格拉底偷换概念的本事真的是很有一手,辩论技巧也很出色。他不断发问,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还时不时用模棱两可的问题让对方陷入混乱。

就像网络上那种,先问啤酒是不是液体,可乐是不是液体,然后得出啤酒就是可乐的结论,让人晕头转向。

或许看书时我们能在文字的记录间,很轻易看穿他设下的语言陷阱,可在正常辩论里,话题没有刚刚举的例子这么直白,而且也没人能把之前说的话能一丝不忘的记起来,所以很容易掉进陷阱。

说来说去,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诡辩技巧。以至于后来色拉叙马霍斯这个诡辩派哲学家登场时,我都觉得苏格拉底更像在诡辩。

还在第二节与色拉叙马霍斯对于正义的辩论时,色拉叙马霍斯认为所谓的正义,城邦中的强者即统治者,他们按照自身利益制定法律,而遵守这些法律便是正义,所以正义是强者的利益。

而他也认为不正义的人往往比正义的人更能获利,正义的人反而损害自身利益去成全他人,即正义是利他,不正义的人则会通过各种来利自从而获利,仔细想想这个观点也确实符合现代社会大众的意见。

苏格拉底则质疑到统治者是否会犯错,如果统治者错误界定自身利益并制定出损害自身的法律,那么遵守这样的法律是否还是正义?

也认为色拉叙马霍斯忽略了正义对人的心理及社会的影响,且其将正义与利益挂钩的论证存在缺陷,如未证明正义和利益间存在天然必然联系,也未考虑现实中利益关系的复杂性。

苏格拉底似乎更强调正义是一种美德、品格,而色拉叙马霍斯则更为现实与阴谋。似乎俩人都在跨服聊天……

“呼~”我长舒了一大口气,合上了书页,试图平复一下刚刚陷入混乱的大脑,然后看了看周围正在看书的大家。

山青学姐与华雨然学长他们俩偶尔低声交流着对各自书籍中的内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书香静谧。

而刘水芸似乎正专注于《红楼梦》里复杂的家族兴衰与情感纠葛,她时而微微皱眉,时而嘴角轻扬,仿佛自己已置身于大观园中,与书中人物同悲同喜。

甘路则被《莫泊桑短篇小说集》里的人间百态深深吸引,他的眼神中透着思索,手也在下巴来回摩挲着,或许正在对那些故事里所揭示的人性弱点和社会现实进行深刻剖析。

段老师翻阅《文心雕龙》的速度不紧不慢,不知何时掏出了笔与本子在记录着什么,她严谨的治学态度即便在这看似轻松的社团读书会上也展露无遗。

李琼苞读着《品花宝鉴》,圆圆的脸上的表情略显神秘,似乎书中独特的情节和情感描绘正触动着她内心某些独特的兴趣爱好与思考。

谢小梅拿着言情小说,脸上的表情在傻笑、激动然后大失所望中反复变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节能让人在如此短的时间,有这么多样的情绪变化。

就在我结束阅读,稍作休憩之时,刘水芸也轻轻合上书本,抬眸望向我,轻声问道:“看完了?”

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那当然……”

话未说完,便瞧见刘水芸那水汪汪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其中似有一丝崇拜之意隐隐闪过。

我心下一动,赶忙补充道:“还没有。”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我这小小的玩笑是否合她心意。

“怎么样啊?《理想国》”刘水芸单手托腮,带着些许玩味的神情看向我。

“哈,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我抬手挠了挠头打趣道。

“这本书讲的啥呀?”她接着追问。

“怎么说呢……它主要讲的是苏格拉底与他人辩论正义。”

“正义啊……”刘水芸似乎来了兴致,那满含期待的双眼,让我不禁联想到她平日里常发的那张[闪光青蛙]表情包。我微微叹了口气,只好简单地给她描述了一下书中内容,只见她的表情从期待转为疑惑,又似有所悟,最后却又重回疑惑。

“啊,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她学着我之前的话说道。果不其然,听完我的描述后,她和我一样,也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不过,她神色忽变,看着我问道:“那你觉得青春所认为的正义是什么呢?”

我所认为的正义吗……我顿了顿,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正义这一概念本就是人为定义的,所以在我看来,每个人心中的正义都不尽相同。就好比一个人为了家庭去偷窃,对他而言,偷窃或许就是正义;但对于失窃者来说,他便是不正义的。”

“这取决于每个人对世界的认知。就像周朝以前,人祭被视为合理之事,所以商纣王觉得吃了姬昌之子伯邑考并无不妥,可在姬昌眼中,这无疑是不正义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准则,但整个社会存在一个‘公义’来统合所有人对于正义的定义,在当下,这个公义的主要体现便是法律。或许有人对法律持有不同看法,但归根结底,法律是因符合大众的正义观念才得以存在,而非所谓的统治者利益。”

“不过,法律只是公义的最低底线,而人们心中普遍的正义标准是高于法律的。例如有人随地扔垃圾,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种行为是不正义的。“

“所以,我个人对于正义的理解便是,不蓄意陷害他人,不无故给他人添麻烦,遇到不公之事能够挺身而出,对善良之人友善相待,对邪恶之人勇于对抗……大概如此吧。”

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说到底,我所认为的正义,也不过是在法律之上的一些美好品德罢了。

“这就是你心中的正义呀~”刘水芸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你们俩赶快给我交往啊!”谢小梅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我们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她正看着手中的言情小说,终是按捺不住吐槽了出来。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一边忙不迭地道歉,一边悄悄合上书本。

不管怎样,她这一闹,也让华雨然学长意识到时间已晚,于是便结束了此次活动,好在大家可以将书本借走。众人也都在古文社里各自散去。

只是在回宿舍的路上,甘路、山青学姐和段榆珞老师都与我相遇,并表示我对正义的理解颇为有趣……难道我刚才那一番粗略的见解都被他们听见了?

啊——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我双手捂脸,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自我安慰着无所谓、无所谓,随后便快步回到了宿舍。

刚踏入宿舍,便听到陈瑞灿突然发问:“你们说,文学创作里为何总是反‘乌托邦’呢?乌托邦难道不令人向往吗?”

陈瑞灿总是这般毫无征兆地抛出问题,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谁知道呢。”谢子俊不假思索地回应。

“大概是因为乌托邦根本无法实现吧。”赵如明倒是给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答案。

我坐在床边,思索片刻后说道:“因为反乌托邦题材有着强烈的戏剧冲突与悬念,更易于创作,也更能吸引读者。谁都想看暗流涌动的政府,突如其来的反转以及那种撕开伪装的畅快,而不是平淡无奇的生活、顺遂幸福的一生。或许描绘乌托邦的文学作品并不少,只是我们更多看到的是反乌托邦罢了。”

“有道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陈瑞灿如此赞叹道。

可别……后面的话还是别说了吧。

我躺在床上暗自思忖,陈瑞灿可真神了,我刚读完关于乌托邦的书,回来就听到他问这个问题。

难不成他是什么半仙转世,能掐会算?再加上他还是神秘学社的成员,真快成陈半仙了。我摇了摇头,又瞥见床上桌书架上的笔记本……

这一天天过得还挺有意思,写篇日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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