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五点天色未明,加之这座小山实在没什么名气。
纵使景色再美,愿意来此爬山看日出的人也寥若晨星。
在这安逸宁静的登山路中,两名只有二十出头的男青年独享着这自然风光。
其中一人清秀耐看,浅栗色头发浓密,额发向两边微微张扬。
他嘴里含着根狗尾巴草,脸上挂着潇洒宜人的笑容,
“唉,疏子,这么好的景色,你这脸能不能有点反应啊?还是说大学毕业只能和我个大男人一起爬山感觉很无聊?”
顾青抬手拍了拍同行伙伴的胳膊,继续打趣道:
“这样。干脆咱俩合个影发朋友圈,标题就叫《冷面肌肉猛男和他的帅哥朋友同游》,保准晚上就有妞联系。”
被叫做“梳子”的青年足足有近一米九的身高,他脸庞充满锋芒感,上半身的肌肉线条精干优美。
白疏黑发下的剑眉微挑,早已习惯拿开身旁顾青的手,视线看回前方,不冷不淡回:
“我对谈对象没兴趣,你要是真想合影,就你这柔弱模样发出去怕得我两性取向都被误会。”
虽然常斗嘴,可顾青和白疏的关系可谓相当要好。
他们认识快二十年了,顾青最早是当地开武馆的白疏家的房客。
两个年岁相近的小孩自然能打在一块,久而久之,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
顾青愣了瞬,笑骂道:
“去你丫的,我很讨女孩喜欢好不好?朋友圈谁不知道我喜欢漂亮甜妹?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白疏耸肩,对顾青的自夸也不置可否。
犹记当年孩子堆里一般都是他这个习武的当大哥,顾青则是他背后的狗头军师。
对方性格洒脱开朗,什么地方都能融入的进去,女人缘一向不错,白疏是真觉得今天自己可能是来发光的。
他认真了几分问:“你女朋友呢?今天怎么没一起?”
“早分了。”顾青取下嘴中狗尾巴草,云淡风轻地说:
“大学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她想去Y国深造我决定留下,相隔异地又志不相同,就主动分手咯,好聚好散。”
“没事?”白疏沉默了下,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我伤心什么。是她错失了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顾青自信地扬了扬下巴,说着突然踮起脚用胳膊搂住白疏的脖子,哈哈一笑:
“刚才找妞那话就逗你的,我现在也是黄金单身汉了,以后也和你一样清心寡欲,谈恋爱多花钱啊!”
顾青前面那句还有点玩闹性质,说到钱这儿时,声音莫名认真了好几度。
白疏其实不太喜欢肢体接触,可顾青倒特别喜欢勾肩搭背。
他抬手挪开顾青的爪子,面无表情道:
“没事就给我好好走路。”
要不是两人都清楚对方是铁打的异性恋,估计一个会因为过度肢体接触,一个会因为很冷的冷笑话,互相担忧对方取向。
“得嘞。”顾青老实起来也不继续闹了。
白疏揉揉脖子,他觉得顾青哪都不错,非要说为数不多的缺点...那就是太闹腾,外加有些爱钱。
不过白疏清楚,这其实和顾青困难的家庭环境有很大原因。
顾青爱财但不吝啬,而且积极乐观,从不抱怨环境。
亲眼看着家境很差的顾青一步步走到今天,并且在校招拿到大公司offer,说真的,作为朋友,他真为他感到高兴。
两人一路向着山顶爬去,清河山的路很长但好在并不崎岖,两人终于在天快要彻底亮起来时来到了山顶坡地。
暖色的晨光像是火绒般点燃了地平线的每个角落,慢慢升腾燃烧像要点燃逐渐褪色的无垠星空。
这块山丘长满了绿色的植被,还种植着几棵颇有年代感的桃树。
偶尔有蝴蝶飞过,落在自由生长的野花上,在晨曦下更显得生机勃勃。
连续一个多小时爬山,练家子出身的白疏还好,只是脖子上出了点细微汗珠,但顾青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顾青重新站直身子,走向山崖处,朝后面白疏招手问:
“疏子,还记得咱俩高中毕业那会爬到这块许下的约定吗?”
“记得,我答应了某个人毕业了就一起回这喝酒。”白疏跟过去,慢慢点头。
“现在回来了!让我们彼此敬一杯,就…敬明天!”
顾青已站在山崖边缘干枯的桃树旁,抬手伸了个懒腰。
他看向山下的光景,感慨道: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都大学毕业了,以前家里总有各种事情压下来,但现在一切都好明朗,拨云见日...这感觉真不赖。”
白疏随他的视线一起望向山崖下方,那是繁华靓丽的城市,在清晨的微光下无不散发着勃然生机。
“我说过会好起来的。”
他的神色变得柔和,声音带着由衷祝贺:
“而且顾青你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公司的职务,是该好好回敬一下青春。”
“谢了。借你吉言。”
顾青飒然一笑,侧头抬起拳头轻轻砸在白疏肩上。
他思索了下,白疏到现在都还没考虑就业方向,方认真问:
“你呢?咱们这么好的就业前景,你真的打算放弃这些继承家里的武馆吗?”
顾青属于是外地贫穷人家一路逆袭的典范,而白疏家则是个本地的武术世家,从祖上起就精通擒拿散打,枪剑耍得更是一绝。
他们的武学传承至今荣耀不断,尤其过去几十年更是鼎盛。
只是近些年因为时代的发展加之白疏父亲因肺癌去世,白家被打压略显没落,但白疏依然以此为荣。
现在听或许觉得有些过时,不过白疏家确实是靠武学维生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理想,把老爹的武学弘扬光大,这就是我的理想,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事。”
白疏声音没有丝毫迟疑,谈到父亲时藏着硬汉柔情的眼眸下泛起怀旧。
顾青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鼓励,“你觉得好,就是最好的。”
白疏罕见地笑,“但别觉得我会混的比你差,而且我单靠老爹留下来的房子收租都能过得挺好,以后谁当老板还说不定呢。”
“包租公,别炫了,我TM酸了。”顾青气得笑出声。
语闭,顾卿仰头迎面朝着断崖与朝阳,没有转身,再度朝白疏伸出握成拳头的手,
“那说好了,再约定一次,今后我们还要再来这看次日出,证明以后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白疏抬起大一圈的手,握紧成拳与顾青相撞,就同四年前一样。
天亮了。
岁月更迭,时光荏苒。但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他们都铁血长在,肝胆依旧。
“好了,说那么多,来先吃点东西,爬这么久都饿了。”顾青垂下臂膀转过身,提起旁边的旅行袋。
顾青和白疏依循记忆去到上回高中毕业时野炊的地方。
四年时间这里草木变得旺盛了,但白疏却在一棵桃树下看到个孤坟,这土堆和石碑倒是让此处显得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白疏走近蹲下细细观察,石碑上甚至没有刻字,斑驳脱落看上去已有不少年头,他很确信高中来那会没块碑。
他回头向顾青确认:
“顾青,这里以前有这块坟吗?”
“没有吧?”顾青摸摸下巴回忆道。
奇了怪了...这也太朴素了,谁会把人埋这呢?坟前还一点供奉痕迹都没有。
顾青没细想,扭头在那边的大石头块上坐下说:
“也许是个可怜人吧,咱们喝完就走,也别太打搅人家清净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酒杯和酒,分别倒上两杯。
这酒可是他和白疏一起去专营店买的,老贵了,那会可心疼死他了。
露出微笑盘膝坐下,顾青对安静等待他的白疏高举酒杯,豪爽地喊:
“干杯!敬未来!”
“干杯。”
两人的杯子发出清脆碰撞声。
烈酒滚滚下肚,两人都觉得感觉有些怪异,头也微微有点发昏,
白疏苦着眉问:“这酒的味道...是不是不太对?”
顾青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味道和百岁山似的,分明开瓶时还一股酒味啊...
“应该没问题啊,你和我一起去店里买的正宗……”
顾青话音还未落,忽然感到头部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脱力般不断咳嗽。
他嘴里吐出一丝血迹,握着的酒杯也砸落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整个人直直栽倒下去。
白疏想扶,可他显然也有这样的反应,慢了几秒也栽倒下去。
两人躺倒在山顶,顾青意识在陷入黑暗前悲催地想。
靠..….这酒……有……毒……
……
大魏王朝,顺德二十三年。
夕阳光穿透斑驳的梧桐树叶间隙,落在宽敞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爆竹硝烟味。
王城的主干道上人头攒动,翘首以盼的百姓们看着浩荡的迎亲队伍,议论着亲王的大喜之日。
有人甚至踮起脚尖,似乎想透过那足有十六轿夫抬着的垂着丝绸流苏、装饰金丝玉器的轿子看到里头未来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