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灯光在不断闪烁的仪器和屏幕的反射下,显得幽暗而静谧。薇拉看着眼前一排排的数据,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但这次她的语气中少了些平常的讽刺,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感慨。
"你知道吗?在22世纪,人类寿命首次突破了200岁时,大家以为自己能长久地保有一切回忆。直到有人发现,记忆的崩坏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古老的阿兹海默症,人们开始意识到,无论再怎么努力,随着岁月的流逝,重要的回忆也会逐渐褪色甚至消失。"薇拉语调低沉,像是在讲述一段遗失的历史。
"于是,"她继续道,"有人发明了一种新的技术,灵感来自于上世纪的记忆卡。透过脑部的微型晶片,人们能够存储、分类和控制自己的记忆,像是将人生中的片段打包封存。当然,这种技术在最初是被严格控制的,因为它过于强大、过于可怕,只有正规的医疗用途被允许。一开始,这些晶片被用于那些高龄的老人,他们可以移除一些不必要的记忆,从而延缓记忆崩坏的速度。那些记忆中褪色的日常、无意义的琐事都会被逐一剔除,换来一个清晰的、尚能保有理智的晚年。"
控制室里有些人转头望向薇拉,听她讲着这段历史。她语气中那抹感伤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轻轻点头,似乎陷入了对自己过往记忆的回忆。
"不过,你知道,科技总会被人们用来达到一些...更私人化的目的。"薇拉挑了挑眉,语气中多了一丝冷笑。 "有些人开始使用这种技术来忘记痛苦的回忆。他们选择忘记某个已经离开的至亲,忘记某段无法挽回的关系。这样的选择让他们看起来似乎更快乐了,但也变得空虚。他们自愿移除那些痛苦的记忆,只为了能够活得轻松一些。"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透过控制室的窗户,望向广袤的星空,仿佛在追忆什么。窗外的无垠星海一片深沉,无数星点闪烁,仿佛那些已经被遗忘的故事在遥远的地方依然颤动着。
"这是一种悲哀吗?"她轻声问道,语气中透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也未必。毕竟,随着仿生人技术的进步,人们还开始违法订制那些仿生人来模拟逝去的亲人。他们觉得,只要仿生人能模拟那些已经消失的笑容,那么一切似乎也就没有变过——至少,他们可以活在过去的幻象中。这是一种虚伪的幸福,但也许对那些人来说,快乐地活下去,比承受痛苦更好。"
薇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她继续说着,似乎每一个字都从内心深处被拽出来,经历着回忆的苦涩与无奈。艾希亚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并不插话,因为她明白薇拉话语中的那份沉重。这并不仅仅是一个笑话或冷幽默,而是深植于人类灵魂中的矛盾与挣扎。艾希亚的紫色瞳孔反射着屏幕的光线,那光线就像是那些逝去的记忆,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你知道吗?这些技术曾被认为是22世纪人类发展的重大突破之一,但最终,它们也成为了人类最大的危机推手之一。"薇拉叹息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当人们不再愿意面对现实中的痛苦,当他们宁愿用人工记忆和仿生人来替代真实的人生时,整个社会也渐渐失去了活力和方向。负生育率的问题,从那时起就开始急剧恶化——因为,对于生活的无常,没有人再想要负起责任了。"
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星空中,那无垠的宇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越发遥远。
"那时候,社会上什至有一种潮流,叫做'记忆清洗',"她继续道,"人们排着长队去诊所,期待着那些能够带来片刻安慰的清洗手术。他们会精心挑选要删除的记忆,就像在整理一个过期的资料库,把那些曾经的痛苦、失败、不甘都彻底抹去。可是,这样真的会变好吗?或者,说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当一切都变得可以被篡改、被选择,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
控制室里又一次陷入沉默,这次的沉默更加深沉,仿佛每个人都在思索着那些遥远而又现实的问题。窗外的星空依旧广袤而冷寂,闪烁的星光仿佛是无数失落的故事在宇宙中游离。
艾希亚看向薇拉,注意到她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但现在,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类现在在哪里呢?"她的声音低沉而幽远,仿佛在询问,又像是自语,带着某种对过去的无奈和对现实的冷峻。
薇拉最后的话语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像是一道微弱的回声,在空旷的控制室中久久回荡。空间站里,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知道,薇拉说的不仅仅是那些失落的记忆和仿生人的虚伪幸福,而是整个人类文明曾经做出的选择,及其带来的无法逆转的后果。
外面的星空依旧静谧而深邃,闪烁的光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故事。而此刻的薇拉,她只是低下头,重新投入到数据的分析中,仿佛刚刚的那段话只是她心底某个尘封记忆的片段,短暂地被拉出来透透气,又被小心翼翼地封存回去。
艾希亚也看了一眼手边的资料,对薇拉的话若有所思。她知道,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而未来的不确定性像是窗外的星海一样深不可测。随着激进派的地球计划已经逐渐成形,空间站内部的压力和紧张感也在逐渐升温。她必须和莉娜商讨下一步的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