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盏秋风天赐月,银风流屏琴飞弦。

八觥罗幕织锦醉,杀却指鹿非马者。

琴声在古色古香的宫殿之内缓缓地弹奏着,似有秋风的凉意,慢中有急,渐入无声。偌大的台面之上,唯有一人居于中央,闭目用心而已。

侍立在下方,身形佝偻的老鼠人正收敛面容,毕恭毕敬地等待着大人结束兴致,一动也不动。

有纸落于潭水,无声沉入,正如琴般,悄然间遁入江心秋月,抬手寂寂。

一振衣袖,翠绿的眸子睁开,向着下方凌然一瞥,用阴柔的声音命令道:

“把今日的祭品,报给我。”

老鼠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丝毫不敢怠慢,道:

“是,鸣大人。前几日新抓到了一个人类和背叛的半龙人,以及同一批次的山羽鸡,已经空腹处理过了。应该能满足大人的胃口。”

流华的彩缎如虹飘扬,顺着其苍绿色的发丝而下,随风飘动。

今日天已转凉,所拂非涓如潺水,意在刺骨入髓,无痛而生寒意。

阴暗中,其眸子微眯,似在忖度,寒芒划过。

“哦……人类么?从哪里抓到的?”

“就在镇子附近。似乎伪装成了魔族,想要偷偷混进来。因为同行的半龙人的缘故,似乎畅通无阻地到达了这里。”

鼠人不敢抬头,尽量缩小身形,惶恐回答。

鸣的脸上露出阴鸷的神色,露出如同尖锐的牙齿,一掌击打在身旁的地板之上,整栋楼都摇摆起来。

“正值如此时期,怎敢怠慢戒备——给我将当天负责的蠢货枭首,剖其血亲内脏,排布置挂于镇前警示。”

“明白。”

鼠人磕头称是,匍匐着准备退出大殿,“慢着”,包含愠怒的声音便让他浑身一僵,连尿液都忍不住露了出来,不住颤抖。

“看来你们还是不懂规矩啊——我没说能动,谁准你动弹哪怕半分?”

“大,大,大大人……大人息怒!!”

鼠人用尖锐的声音求饶起来,痛哭流涕。

“你非有功,何以代罪。”

鸣的凤眼最后看了看匍匐在下方的鼠人,瞳仁尖锐地竖起,随后拨动手下的琴弦。

铮——

风波以鸣为中心,瞬间吹起其彩缎与发丝,衣绸飘飖,震荡着炸向四方!

视线中那个不断颤抖的丑陋身影瞬间被掀飞而出,撞击在梁柱之上。闷哼一声之后,它便歪歪斜斜地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它的口里吐出破碎的内脏以及肉块。

阴影中马上跑出几乎一模一样的鼠人,开始收拾同族的尸体。

“我绕你族一命,不曾断绝尔等传承,你们便要生生世世,祖祖辈辈为我奴仆,以报不杀之恩才是,怎敢如此懈怠。”

鸣的口中“嘶嘶”地出气,然后才歪着脑袋,慢慢地站起身来,露出诡谲残忍的笑容。

他的眸子里只有野兽的冷酷与寻求愉悦的残忍。

“吾王此次必然将要屠尽人族,而我将求情之,以此圈养它们,永生不得逃出我的掌控。”

“我自会留你们一命,故要你们拼上性命来服侍我,蠢货。”

下方擦干净尿液和血迹的鼠人,一边扛着同伴的尸体,一边颤抖地等待着下一步指示,丝毫不敢动弹。

“滚出去,要你们族里选出下一个传唤者。再不合格我便杀一双,再再不合格,便杀一家,明白?”

“明白!!!”

“带着他滚出去,臭不可耐。”

“是!!”

外面阴云密布,似乎即将下雨。

好好调整心情,再奏一曲吧。

鸣在只剩一人的高台之上,再次调整好坐姿,静默抬臂,闭上双眼,准备下一曲。

苍绿色的发丝披在肩上,落在琴弦上。

“哦?”

他动作微停,却马上轻哼一声,仍然自顾自地弹起了下一曲。

不容有误。

“鸣,把人交出来。”

“安静,芙莉艾。”

紧锣密鼓,四面埋伏——一曲秋风知天意,半赏落叶斩尘空——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调兵遣将,王师南上。

越来越急,越来越险。

芙莉艾轻轻踏上鸣背后的地板,瞬间冻结了周围一米内的空间,眉眼中流露出了忌惮之色——鸣的双手越来越快,大珠小珠落玉盘,浮萍雨下暴风舟。

“铮——”

鸣猛然间收手,琴声瞬间化作刀剑飞袭!

“当——”

芙莉艾同一时间抬手化冰,冰晶碎裂!

嗒嗒嗒。

冰块落在地面上,发出不规律的相撞声。

“这是一点小回礼,作为不识风趣,打扰我兴致的惩罚。”

鸣在此时,背对着芙莉艾,一边气势全开地笑着,一边重新睁开了眼睛,完全无意转身。

芙莉艾踏上前一步,踩碎了脚下的冰晶,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与那人类和半龙人认识,把他们交出来。”

“芙莉艾,你有胆与我说这话呢,作为叛徒而言。”

“我从来不与你们为伍,自然也无背叛一说。”

芙莉艾丝毫不慌张,而是用理所当然的态度回应。

“也罢,确实是如此。在魔王大人没有明说态度的当下,我也不好随意处置你。”

鸣轻抚琴身,耳侧的孔雀羽毛长而整齐,华贵雍容。

芙莉艾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半晌,鸣才用阴冷的声音下达了逐客令。

“那两人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你尽可以死心。”

“这就是你的答复么?”

“你在让我重复已经说过的话?”

鸣的眸子里散发出不耐烦的杀气,但脸上依然保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即便你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为了这两个无关轻重的家伙与我交手,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好像了解错了,芙莉艾。虽然曾经同为魔王大人所共事,但你从未了解过我和另外两人呢。”

鸣将琴抱起,慢慢地站起身来,面上满是杀意。

长长的衣袖与衣摆拖在地上,几乎达到小腿的彩缎与翠绿色的眸子也同样如同瀑布般挂下。

风一吹起,便如同孔雀的羽毛一般张扬地开屏。

而芙莉艾则是仍然面色冰寒,丝毫不让地放出自己的气势,与之相抗。

巨大的雪白色虚影出现在她的身后,争锋相对。

“我的东西,永远都会是我的东西,不管任何人都休想拿走——即便是你也一样。”

……

【塞斯镇】的中央,异常华美的行宫处,一阵巨大的轰鸣响彻了整个区域——连轰鸣阴暗的雷雨云都被震碎,转而如同漩涡般开始汇聚。

连天地都在变色,几乎要凭空摧毁城镇的飓风,正在从四面八方形成。

没有人会怀疑,有人正在与魔王的副手之一——【百眼雀王】交手。

在这座他当作行宫,命令无数矮人建造,然后死在其中的大平台上,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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