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你们都在啊。”见此情景，露娜收敛了表情，转过身来面对这几位友人。
“嗯。我们在二楼聊到露娜通过了初审，然后就听到从客厅传来说话声。”瑞穗点点头，解释了她们的来意。
“我想着你会不会像校长说的一样，通过初审就得意忘形，所以专程是来看你笑话的呢。”尤希尔很是不服气地插上一句，生怕露娜将自己视为祝贺的一员。
“不，我们只是来道贺的。”凑笑着总结道。在场的人对尤希尔的话术都见怪不怪，明明私底下闲聊的时候还能承认露娜的优秀，当着本人的面尤希尔却怎么也坦率不起来。
“是吗，那我就给坦率的凑和瑞穗准备茶点，至于来笑我的尤希就不准备了。”露娜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对一旁的八千代吩咐道，“八千代，我们还有皮埃拉奈·艾尔梅的马卡龙吧，麻烦你把我和凑、瑞穗三人份的马卡龙跟红茶一起端上来。听好了，我说的是三人份，必须只有三人份。”
八千代微笑着欠身行礼，就要离开客厅。
“岂有此理?!”眼看着八千代真的要离开，尤希尔有些急眼了，“你可别遵命啊!我也想吃皮埃拉奈的马卡龙啊。再说了，你们别把我排除在外啊。露娜，也给我一份，带我一起。”
“我拒绝。”露娜环抱双手，无视了尤希尔的诉求，继续吩咐道，“八千代，给尤希鳄田制果的可口柿子种。我也很喜欢那个。”
“明白。”八千代微微一笑，转身离去。露娜和友人的互动她看在眼里，心里也很高兴。
“你为什么要说明白啊!”这是来自尤希尔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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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代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来了六包装的柿子种，然后走向厨房。尤希尔带着一副悲伤的模样吃掉了它们，她似乎不喜欢那个味道，鼻子被呛住了，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表情十分狰狞。
“托尤希的福占到便宜啦，好期待马卡龙……”无视了捂着鼻子与柿子种奋战的尤希尔，凑用灿烂的笑容环视周围，她的目光停留在摆放在桌子上的人台，“话说我刚来就看到那个了，朝日身旁的那个是什么呀？像是个衣服。”
“这个就是衣服。只是做到一半的粗缝……难道你是第一次见到立体剪裁吗？”露娜有些疑惑，身为服装学院的学生，凑不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我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立体剪裁就是直接把布料套上去，然后直接剪裁和连接吧。”凑打量着人台上的半成品，讲出了自己的见解，“虽然看到成品感觉好像很好做，但其实非常难吧。”
“不仅是非常，立体裁剪还会体现出裁缝本人的品味。能否做出好的衣服，完全靠那个人本身。”明白凑对立体裁剪不太熟悉，露娜解释道，“画平面图是可以计算的，但立体裁剪全凭感觉。”
“嗯，哦。不太明白。”在服装领域还算是新人的凑有些一知半解，“但是我知道衣服变成实体了。如果不是随便拿布料裁的，而是要实际使用的布料，一定会更加好看吧。”
凑给出了自己的夸奖，瑞穗打量了一会要给自己穿上的服装，认可道:“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完成度已经非常高了。虽然由并不是很懂衣服的我说出的感想没什么参考价值……”
“就是和我之前的学校里的优秀学生相比，都毫不逊色。”尤希尔接上了瑞穗的话，她认真品味了朝日的手艺，给出了很好的评价。
“真的吗？朝日，尤希都这么夸你了，你可以感到自豪的。”瑞穗笑着赞扬道。能让尤希尔给出如此评价，朝日的水平已经是专业级的了。
朝日并不习惯被这么夸奖，一时间害羞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尤希尔见此情景，补上了一个“然而”。
“朝日是想当设计师吧？擅长打版的人并一定就会善于设计呢。”尤希尔的话语宛如利刃，精准地戳中了朝日的要害，“打版师需要的，是把平面的布料在被人穿上后的立体效果想象出来，把握现实空间的能力。而设计师所需要的，是和现实截然相反的想象力，这两者的才能各处于两极。”
朝日原本还有些高涨情绪瞬间跌落谷底。按照尤希尔的意思来讲，自己是否真正具备成为设计师的才能，答案很明显了。
“尤希，你别这么说呀。”看着朝日有些消沉的样子，凑担忧地劝说道，“好不容易夸一次朝日嘛。”
“但我认为，朝日很认真，很适合当打版师啊。”尤希尔的语气并不是在讽刺，她是真心这样想的，倒不如说她认可朝日在打版方面的才能，“适合当设计师的人，是能够无视现实，把自己的自负和理想强加在周围人身上，还能厚着脸皮毫不在意的人。”末了，尤希尔还不忘补充一句，“就是像露娜这样除了才能之外都糟糕透顶的人。”
“八千代，尤希想再来点芥末。”露娜盯着尤希尔的眼神不善，她头也不回地呼喊道。
“适合当打版师的人，则是能理解设计师的特立独行，而且尽最大可能去实现设计师的理想，拥有具备名为‘坚强’的忍耐力和名为‘真诚’的人际交往能力的人。”尤希尔没有理会露娜，她瞥了一眼朝日和她的作品，继续阐释自己的理念，“另外，打版师也需要具备和数字对抗的计算能力，以及就算是一毫米的误差也要花一小时来修改的严谨态度。”
“那不就是朝日吗？完全就是朝日啊。咦，怎么感觉我好像比起设计师也更适合当打版师。”凑琢磨了一会，摇头道，“呜哇，一毫米那么细致的计算要怎么做到啊——”
凑拿脑袋撞沙发，发出了悲鸣。与此同时，八千代端来了四人份的茶点和红茶，上给了各位大小姐——尤希尔并没有被排除在外。她一边称赞着香气，一边拿起马卡龙品尝起来。既然茶点已经端上来，大家喝起了红茶，话题自然转移到了红茶的香味上，没人再说衣服的事情了。
朝日站在一旁，她在思考尤希尔先前的话语。性格分析并非适用于所有情况，但正如凑所言，自己的性格确实非常适合当打版师。她在设计的时候也总是会被现实的疆域束缚，为想象的边界囚禁，作品流于庸俗。
与自己相比，露娜则是非常自由，甚至可以说她并没有看到现实。但朝日很憧憬那样的人，憧憬拥有自由的想法、可以创造无法在这个世界实现的东西的想象力的露娜。
“怎么样，愿意尝试一下吗，试着施展一下自己的才能?”耳畔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朝日转头望去，朔月正贴着她的耳边小声建议，“一时半会画不出才华横溢的设计图，不如先帮露娜实现想法如何?去学习露娜是如何作出这样的设计、露娜是如何将自己的才华施展出来，将这些知识吸收为自己的力量。你的设计才能需要时间来沉淀，但在此之前，你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绽放出才能的光彩。”
才能吗，像我这样的人所拥有的……才能?朝日在默默品味这个词的分量，心中百感交集。她并不清楚为什么朔月坚信她拥有设计方面的才能，正如她不清楚为什么朔月坚信自己一定是个女生，自己只会让朔月一次又一次失望，正如抛弃了她的哥哥一般。平日里面对朔月的鼓励，朝日也只能苦笑着掩饰过去，虽然还想作画、还在坚持作画，朝日对此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甚至可以说她自己都在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每天作画。说到底，明明只是没有才能的平庸之人，为什么要坚持到现在呢。
虽然在服装设计方面看不到希望，但朝日感觉自己可以努力一下，至少是打版这个方面。由哥哥大人亲口认证的华丽之人露娜，还有公馆的大家都认可了自己的打版能力，这让朝日心中有一点火苗在燃烧。虽然打版师的名字不为人所知、打版的工作量和能力很难获得回报，但自己能够亲手让露娜绘制的梦境在现实中表现出来，这难道不是一种才能的体现吗？就算是无法引人注意也好，始终处于设计师的阴影下也好，能够让自己憧憬的设计变成实体，那也是一件美妙至极的事情。
“……我想试试。”想到这里，朝日决定不再沉默，她的声音回荡在客厅的小小角落里，一时间闲聊的声音停了下来。露娜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伸向马卡龙的手也停在空中。
“我想把这件衣服做到完成。如果我做出了让露娜大人认可的衣服，以后也请让我来做这个。”朝日认真地请求道。面对惊讶的众人，她加上了一句，“那个，当然设计我也会继续做的。”
“不是‘如果你做出了让我认可的衣服’，而是‘你要做出让我认可的衣服’。”沉默片刻，露娜轻笑一声，拿起一个马克龙，塞进朝日的嘴里，“这个马卡龙就当是提前给你的报酬。另外，如果你能成为优秀的打版师，我也不打算放过你。我会珍惜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朝日不由得脸红了，露娜说的是“珍惜一辈子”。真奇怪，明明自己的才能还没有闪耀，却能被如此期待。露娜她需要自己，意识到这一事实，朝日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如果能把打版都交给你我就放心了。”露娜点点头，“至于布料的话，只要有钱什么图案我都能做出来。虽然感觉对其他候选人不太公平，但金钱也是属于我的武器。”
露娜名下是有自己的工厂的，只要她有这个意思，就算是特别定制的布料也能以最快速度做出来；再特殊的加工也能吩咐工厂去完成。现在设计、打版、原料和缝纫一应俱全，露娜已经做好了向石英奖进发的准备。
“唔……我、我也要努力!”都有些不服气地跳了出来，抱住了朝日的胳膊，“那个，我也对打版师产生了兴趣，我想跟朝日一起干同样的工作!对了，待会儿你也教教我立体裁剪吧，说不定还能发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才能呢。你来一下的房间。”
“啊，好的……我是可以。”朝日被凑拉着肩膀，下意识地同意。
“我可不同意。”露娜拒绝道，“你别打扰朝日，不要跟我抢佣人。”
“哎呀，这么一说，我也有个重要的事情想跟朝日商量。”听露娜这么说，尤希尔灵机一动，打起了挖墙脚的心思，“请你等下也来一趟我的房间吧，朝日。”
“那我就去朝日的房间跟你一起睡。”见此情景，瑞穗也来凑热闹了。
“你们别抢了。朝日，快拒绝她们。”露娜烦不胜烦地指示道，“你不用陪她们胡闹。”
“哎呀，但是我刚进入这个学校，有很多烦心事啊。就是那个，五月病?”凑央求道，“所以麻烦你听我讲讲!拜托了!”
“我也说是很重要的事了，对朝日来说不是坏事呢。”尤希尔打着把自己的画作给朝日看的心思，出声道。既然朝日是被露娜的才能吸引的，自己把优秀的作品展示给她，说不定可以把她拐到自己这边来呢。
“我一直想有一次跟朝日聊到天亮的机会。”这是瑞穗的话，她是三人中最不正经的。
“呃……好吧，凑和尤希的我允许了。”露娜思索了一下，决定去掉没什么正经事的瑞穗，“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只能选一个。另一个明天再说吧。”
“好过分!”这是瑞穗的悲鸣。
凑和尤希尔看上去都很认真，感觉无法拒绝啊。思索了一会，朝日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凑:“毕竟如果真的是五月病的话会妨碍明天上课的，今天我就先陪凑大人谈心。”
“太好啦!”凑高兴地跳了起来。
“要是你们结束得早，记得再来一趟我的房间。”尤希尔也不以为意，她优雅地点点头。
“然后你再来跟我聊个通宵，一定会很开心的。”瑞穗收敛了情绪，笑着打趣道。
“你们别把朝日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啊。”露娜无力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