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未曾告诉过自己,打骂自己的理由是什么,但公爵大人之所以被人称呼为公爵大人,就是因为他可以不讲道理地做到某些事而不被指责。

瑟琳娜只能一昧承受着自家主人的恶意,只到她又过了一阵子,便被那个冷酷的男人像是踢开一块擦过地板的抹布一般,毫无情面地抛弃。

纵使自己在公爵府工作长达10年之久,在那个男人眼里似乎也什么也算不上。

......身为一名没有可能得知上层的大人物们在做什么事的女仆,瑟琳娜直到50多岁去世时,都不曾知晓当初自己为何要被公爵大人突然打骂。

别无他言,那个瘦削的男人,不过借此泄愤罢了。

公爵府内的其他人都知晓这些事情,身为女儿的菈卡泽特自然也是。

只是尊敬又恐惧身为父亲的怀尔丁大公的女孩菈卡泽特,也只能祈祷父亲早日平息愤怒。

那些身份低微的仆人们,不知道来龙去脉的近卫们,没有参与过大公机密会议的广大士兵们,都只是在这令人窒息的漩涡中日复一日地畏惧着。

——在这逃脱不开也反抗不了的,压抑与震慑的公爵手下喘息着。

【若有一处化作地狱,便是神来也无法将它复原。】

人们畏惧地看着公爵的房间,就像看着一扇随时会吃人的地狱之门。

而门的另一边,关着灯的房间内,瘦削的男人面容枯槁,紧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书桌上的一封信件。

通体漆黑,信笺上缀着一朵不知品种、蓝白色花瓣交错排布的干花。

......若是平时,这封信看了也就罢了。

平日无事,“那群人”寄来的信,不管内容有多糟糕,凭自己的面子,总归可以敷衍过去。

可现在,正是自己嫁祸萨麦尔计划失败、“无法对康缪名正言顺地发起战事”这个糟糕的事实被确认下来的第6天。

算算日子,几乎自己刚失败,“他们”就寄了信过来。

这不止是冲着责备自己失败来的。

......因为嫁祸萨麦尔失败,自己已经失去了同他们一起追逐“炉心”的资格。

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失去了价值。

——都结束了。

无法占有“炉心”、也没有资格与“炉心”的拥有者并肩。

怀尔丁的未来,要被埋葬在灰烬里了。

男人瞪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中,褐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伦蒂亚......!康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瘦削的男人喉间,凶恶而虚弱的咆吼,令人战栗地响起。

......

“啊嘁!”

远离怀尔丁公国边境线的山路上,红发少女在马车中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

“......唔嗯?小姐,你着凉了!”

听见西尔芙的动静,本来昏昏欲睡的罗塞塔一下睁大了眼睛。

她像是下意识一般提起身上的毛毯就往西尔芙身上盖。

轻轻推开女仆的手,西尔芙掀起一旁的布帘。

两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四周都是窸窸窣窣的灌木树丛,草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摩擦的声响。

到哪里了现在?

“罗塞塔,我睡了多久?”她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晚,向女仆小姐搭话到。

“我也不清楚,小姐......对不起小姐,我也睡着了。”罗塞塔有些愧疚的声音传来。

西尔芙回头看去,女仆小姐惭愧地摸着小脑袋的后脑勺。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西尔芙忍不住笑了一下,“等几天到伦蒂亚了,我们就去庄园,送你生日礼物!”

“太好了!小姐最好了!”

闻言,单纯的罗塞塔就要扑上来表达感谢,只不过被西尔芙直着手臂按住脑门,拦了下来。

“......小姐!小姐!抱一下怎么了嘛!”

“——咳嗯。我现在不想抱,罗塞塔。”

......其实是“一直”都不想抱。但为了不伤害罗塞塔的感情,还是调整下说法好了。

心虚的29岁(实际年龄)职业修士(实际身份),西尔芙,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扑腾的少女。

“小姐真冷淡。”撤了回去,罗塞塔抱臂在胸,瘪着嘴闷声道。

“我那是——......嗯?”

本来还在同罗塞塔斗嘴的西尔芙,话到嘴边突然停了下来。

好像有点奇怪......?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再次掀开身旁的布帘,探头向外望去。

女仆小姐还在红着脸喋喋不休,耳边突然响起主人一声轻喝。

“——等等,罗塞塔!”

西尔芙的轻声呼喝中,蕴藏着一丝难以自制的慌乱。

罗塞塔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人情绪的奇怪变化,登时停下了声音。

“怎么了小姐?”

她一转正色,小声问。

在她视线中,主人有些紧张的侧颜探出了坐厢的车窗。

西尔芙移动双眼、四下张望着。

“——我们停下了。”

.......诶?

闻言,罗塞塔登时一愣。

紧接着,她也注意到了。

身下的坐厢,没有摇晃;

耳边除了轻微的风声以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主人掀开布帘后,展示在自己视线中的外部世界:树林浓厚紧密的叶影,完全没有变换过。

意识到这些事的瞬间,罗塞塔当时便转过身去,一把推开背后那扇镶嵌在坐厢内壁的木门。

视线里是完整的、红木座位,还有掉在驾厢木质地板上、蜷作一团的缰绳。

本该坐在座位上、牵着缰绳的马车夫,消失不见了踪影。

罗塞塔瞪大了眼睛。

——西尔芙也一样。

不同的是,罗塞塔陷入了惊愕,西尔芙只是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她很快便恢复过来,思路快速地运行。

......马车夫是自己在怀尔丁公国边境线上的关卡处雇佣的,在这种关卡可以接送客人的,都是将身份登记在超过5个国家边境线关卡的记录名册上的,只有拥有这样的“凭证”,才可以在边境线的关卡上接受雇佣、在国与国之间的道路上运送客人。

他们将客人送到边境线上,让客人在入境之前为自己在边境线关卡上登记信息,然后才拥有足够的信誉做这份工作。

“信誉”不完整、不足够、有损坏的,都无法继续在边境线上被雇佣。

这名车夫的登记信息,自己还让罗塞塔确认过,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路费是到付的,身份是透明的,送的还是伦蒂亚公国的代表这种级别的人物。

他没道理半途不做、丢了自己的车、瞒着客人单独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眼下这个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

——车夫被劫了,而劫他的人不知为何,还不知道他的马车停在这里。

想到这里,西尔芙呼吸一滞。

......因为,罗塞塔刚刚,可是非常有精神地,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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