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的顶端，衣着素装的老者站在书房外的天台前，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魔法水晶球，沉默不语。

从光亮的球面上映出纯白歌姬一击破敌的英姿，很飒爽，也很美丽。

“有没有觉得很怀念？李伯雷。那可是黑月时期的魔法哦！”卧躺于室内的沙发之上，一位白衣青年朝老人挥了挥手，似笑非笑地道，“你可得感谢我啊，要不是我把残破的生命权能融入了你这领域，你想见证这一幕恐怕还得等个百来年。”

“感谢？可得了吧。你要是真心想帮助我们，怎么不在几年前就伸出援手，却偏偏是在那位新神出现的当下来插一脚？”李伯雷呛道，毫不领情，“……至于怀念么？我反正是不太清楚了。毕竟已经过了太久的时间，再怎么鲜明的记忆，也都淡化了。”

“真忘得掉吗？”

老人沉默，随即摇了摇头，叹气声低沉而无奈。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位‘好哥哥’啊，竟然敢把歌莱蒂斯当成那位的容器。就不怕她得知了真相后，来找你清算？”

白衣青年无辜地摆了摆手道：“清算什么的，也太过严肃了啊。虽然我企划了这一切，不过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她本人手里啊。要是没有她本人的同意，黑月的遗魂可没法被接引出来。”

“呵，说得她真有的选一样。”老人冷笑道，似是在为那少女抱不平，“你和那位新神怕是早就编排好了一切，无论她怎样选择，最终都会落入你们的圈套。”

对于老者的指控，白衣青年没有否认，他只是纳闷地道：“明明你以前对歌莱蒂斯可没怎么上心啊，怎么这会儿在意起她来了？”

“她毕竟是我们空之学院的学生，我身为院长怎么可能不在意！”

李伯雷这理由并不能使白衣青年信服，他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为老者的言论添上了自己的理解：“嗯嗯，原来如此。你其实是担心自己也会像歌莱蒂斯一样被我和新的神明利用吧？”

“……”

“看样子是被我说中了啊，李伯雷。”见他不答，白衣青年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沙发上跃起，绕着老者走了一圈，“不过要是我和祂一起算计你，你想跑也跑不了啊。反正你横竖都是要入局的，不妨干脆点做个决断吧！”

李伯雷捂着脑袋，似是有些挣扎，白衣青年也不急，没有多言，静等老者回应。

做了个深呼吸后，李伯雷释然地长呼了一口气：“唉，和我说说吧，白之王。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闻老者松口，白之王喜笑颜开：“放心，李伯雷，我们的计划对你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

“别画饼了，是不是好事我自会判断。如果你真想要招揽我的话，就坦诚点吧，白之王。”李伯雷毫不客气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老家伙还真是个急性子啊。”白之王撇嘴，抱怨了一句后，却是极为干脆地切入了主题，“我们这一次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便是创造神格！”

“创造神格？”李伯雷微微皱眉，“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神格是什么吧？这个时代应该已经不存在可以形成神格的条件了才对。”

白之王背过身来，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神格’是神明的本质，也是神明权能的来源。”

“那位新神目前只是在力量层面达到了神明的级别，但仍未塑造起‘神格’。”白之王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祂与真正的神明之间还存在差距，无法回应我们的——甚至是他自己的期待。”

“所以无论是我们，还是祂自己，都十分迫切地想要建立起祂的权柄。”

“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如今已不是那个可以将神格落实的时代了。”白之王走到书房侧边的书架旁，从中抽出一本讲述神明历史的书册，随意地翻了翻，说道，“虽然各类传说故事中记载说神明天生便拥有权能，并以祂们的权能创造出了各种元素，将各种元素赐予了人类，开创出一个辉煌时代——不过你我都知道，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

老人不咸不淡地道：“神明时代的事情，早就无法查证了，各类传说事迹，即便和真实有些出入，但也大差不差了。”

“大差不差？顶多只能算是足以自圆其说吧！”白之王嗤笑道，“就好像你手下那群废物学者们的论文似的，只是为了他们所想要的结果，便依着那个结果随意填充着内容，然后写出一堆狗看了都嫌弃的废纸。”

“也不是全都是废纸……”

李伯雷微弱的驳斥只换来了白之王的又一声冷笑。青年没有搭理老人，自顾自继续往下说着。

“起初，最先掌握神明力量的生灵通过神明级别的力量在‘自然元素力’中留下了独属于祂们的烙印，以此建立起独属于祂们的神格。可以说，最初的神明们并非创造了一切，而是征服了一切！”

“水、火、风、雷、土、木、光、影……神明们在自然元素力中发现了这些元素的痕迹，并将自身的神力融入了自然元素力，从而获得了执掌元素的权柄。从现在的视角来看，祂们相当于与远古时代的大自然签订一种‘契约’。”

李伯雷亦知晓这段过去，他补充说道：“在半古时代的史书中，那被称为‘神契’，是最初八大神明获得神格的过程。”

“但是那毕竟是古代的做法，现在早就行不通了。”李伯雷叹息道，“自然元素力有限，这世界不允许更多的‘神明级’力量去瓜分它的权能，因此在那八位获得神格后，自然元素力便不再允许新的‘契约’成立了。”

“没错，那也是这世界意志排斥神明的开始。又或者说，那开启了神明与世界意志之间相互斗争的序幕。”白之王说道，“最初的八大神明之后，神格的获取途径被断绝，即便是世上仍不断有神明级别的强者诞生，却都无法真正成为神明，只能停滞于‘伪神’。”

“就和现在的新神一样吧？”李伯雷旁侧敲击地问道，意在确认曼彻斯特的状态。

“没错。”白之王坦然道，并不打算给新神遮掩不足，“祂们仅有神明的力量，却没有‘权能’，和真正的神明存在差距——但祂们依然是真神之下的最强生物，甚至有具备威胁真神的战斗力！”

“根据《阿斯塔尔神明遗迹残片》上记载的说法，曾有十位伪神，联合起来对抗掌握了木之权能的神明。结果木神竟然被祂们打退，并与祂们许下互不侵犯之承诺。”

李伯雷读过那本流传甚广的神话古籍，因而更了解故事的详情：“是十名伪神趁着木神处于虚弱状态才得以成功的，要是真神状态不出问题，伪神们绝无生机。”

对此看法，白之王倒也不作反驳，他只是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真神的强度确实是远超伪神，所以新神自然不愿止步于伪神境界，想趁此机会塑造‘神格’，真正成神。”

“所以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老人皱着眉道，他意识到白之王讲了一圈车轱辘话，却仍未说及重点。

“不要急，正好就要聊到了。”白之王过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吧，在初代的八位神明之后，有一批神明寻到了方法，成为了第二代的真神。包括生命之神、时间之神、音乐之神等众多在后世地位超绝的神明，都是在那个时期得到‘神格’的。”

虽然这是一段隐秘事迹，但李伯雷身为空之学院的上位者，当然对此类传说有所研究：“没错。那是神明时代的前中期，半古时代的学者们称之为‘升格时代’……据说那时候的神明们找到了不需要与自然元素力契约就能创造神格的方法，于是大量的伪神得以获得神格，成就真神境界。你们难道要效仿那个时代的方法？可是，那个方法应该早就失效了才对啊！”

“呵呵。既然你能够说出那个方法是‘失效’而不是‘失传’，说明你应该也知道升格时代的神明是怎样塑造神格的吧？”白之王笑了笑道，“时代早已变化，完全照抄古代神明们的老路想来也是不可能了。但是稍作调整后，未必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啊？”老人惊叹，他理解了白之王的意思，却依旧无法相信，“你们改造了升格时代的古法，创造出了晋升真神的新法？”

“那位是这么说的。”白之王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位认为，要想成功的话，需要空之学院的配合，所以让我来说服你。”

这很惊人，换成其他人来讲述，李伯雷肯定只会当做笑话。改进古代神明所创造的秘法？以现代修行者的眼界来看，根本不可能！

可是白之王携着曼彻斯特的意志而来，这意味着他所说的一切都由那位新神支撑。

而曼彻斯特可是能在成神之路断绝的时代成为神明的天才，哪怕走的仅仅是伪神之路，却也足以证明他的非凡。

李伯雷心知，放眼这个时代，若是真有人能重铸真神之路，那这个人只能是曼彻斯特！

“看来你终于相信了啊。”白之王友善地笑道，“那位还说，要是直接告诉你祂创造了新的方法，你未必会相信，不过要是和你说新法基于升格时代的旧法之上，且是由祂开发的，那你大概率就相信了。”

李伯雷苦笑着，向白之王伸出了手：“不愧是大演讲家啊，连如何说动我都算计得一清二楚。既然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还有什么不合作的理由吗？”

“在我们的预想中，学院长大人你本来也就没有不和我们合作的可能性。”白之王握住老人的手，爽朗地笑道，“毕竟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内心肯定是非常期待吧——期待复兴黑月时代的荣光！”

见白之王都如此说了，老人嘴角微扬，也便不再装蒜：“确实期待啊，本以为那个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谁能想到那位竟然会给我等创造出这样的机会。”

“那当然了。”白之王道，早就料定结果会是这样，“再怎么说，处在如今这个时代，我们的利益必然是一致的啊。”

“……无法否认啊。”李伯雷释然，目光又回到了水晶球上，注视着那道银白色的身姿，突然开口说道，“那若是她成为了新的黑月之盟主，你会站在她那一边吗？”

“！！”

李伯雷的问话显然是出乎了白之王的意料，他面无表情地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才怏怏作答：

“我不知道。”

“真诚实啊。”老人没有因为这十分敷衍的答案而气愤，反而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白之王最真诚的回复，“也是，未来之事都还很难说呢。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对于神明来说，或许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白之王，问问那位新神吧，接下来我们的路该怎么走？”老人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在问关于你们的计划，我是在索要我应得的报酬。”

青年肃然道：“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给祂的。”

老人的提点令他也警觉。

未来的世界中，不安定因素太多，哪怕是神明，都未必看得清变化。但是掌握了运筹法的新神毕竟是布局者之一，从祂那里，多少可以获得些提示，从而在以后的变革中占取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