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
“没错,老友,教廷。惊讶吗?害怕吗?惹到了教廷可不是小打小闹,老友。”
黑暗中的声音戏谑道,仿佛此事与他没有关系一般地余裕。
“......我还没这么蠢。”过了半晌,怀尔丁大公冷哼一声,“一个14岁的姑娘,你告诉我她是教廷的人?”
“伦蒂亚的女儿......她要是教廷培养出来的,伦蒂亚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怀尔丁大公面色阴沉、但语气相当冷静。
闻言,黑暗中的声音发出了轻笑。
“当然,当然。老友,事实上从没有人提出过,‘伦蒂亚的女儿’在中央教廷修习过。”
“——只是,小女着实看见了那个女孩,吟唱了‘圣愈疗术’。”
黑暗中的声音,此刻才第一次正经起来。
为了告诉这个还心存侥幸的瘦削男子:
盟友啊,我所言非虚。
“......柯乐丝,告诉可敬的怀尔丁大人,你是否看见伦蒂亚家的小姑娘使用了‘圣愈疗术’?”
那声音呼唤了一个名字。
紧接着,在黑暗之中、传来戏谑人声的旁侧。
清亮到堪称冷冽的幼小女声,发出了声音。
“遵命,‘父亲’。”
怀尔丁大公惊诧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幽暗的空间里,传来鞋跟敲击地面发出的脆响。
间隔统一、响度一致、就像精密运转的仪器一般,怀尔丁大公感觉到有什么人,从那里走出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片幽深的、他本人都身处其中、此刻却感到了些微未知的恐惧的。
藏匿着某人的黑暗。
——一直到脚步走到近前几米处,他也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怀尔丁公爵大人。”
极近的位置,清冽的女声传来话语。
循声望去,瘦削的男人终于看见了。
那是一个穿着素净长袍、黑色长发的女孩,面貌清秀、稚气未脱、年纪看起来比自己的女儿菈卡泽特要小。
可白净的面孔上却毫无表情,精致的五官仿若人偶脸上雕刻好的模样一般,透亮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副模样,简直和做工精致的人偶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刚刚从她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怀尔丁大公甚至怀疑她是否单纯就是人偶一般的无生命体。
少女视线微微抬起,迎上怀尔丁大公的视线。
男人只觉汗毛倒竖,登时被吓得头皮一紧。
“伦蒂亚家的那个小姑娘,在我就要给萨麦尔致命一击的时候,用圣愈疗术阻止了我。”
“——‘父亲’大人告诉您的事,千真万确。”
她机械一般没有起伏的声线,让怀尔丁大公生生陷入一阵惊惶。
明月不照的夜色之下,萨麦尔与怀尔丁大公两人,为了幽暗之处震惊的目击,各自惊诧着。
......与两处形成鲜明对比的,伦蒂亚家的小姑娘,因为解决了心中面临的危机,此刻的心情要放松不少。
只是,她也没有特别好过。
在她被萨麦尔安置下来、被罗塞塔照顾到醒来的住店房间里,棕发的女仆小姐严肃地坐在她对面。
“......”罗塞塔神色正经地盯着西尔芙的眼睛看,让红发少女一阵不自在。
......从与萨麦尔分别、两人一路返回住店的过程中,罗塞塔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提起“婚约”“结婚”“订婚”之类的字眼,搞得西尔芙是坐立难安。
她只能叫住仿佛在自言自语的罗塞塔,让她暂停手上的打扫,和她认真说明了“自己没有要和萨麦尔结婚的意思”。
可棕发的女仆小姐不知道是吃定了什么、还是误会了什么事。
西尔芙一开始说明的时候,还笑嘻嘻地打哈哈。
西尔芙越说,罗塞塔脸色越正经,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听着西尔芙和她说明自己的想法。
——真是奇怪的感觉!
看着抱臂在胸的罗塞塔,一脸正色地端坐在木椅上,喋喋不休的西尔芙只觉事情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圣父在上,罗塞塔真觉得我能认真对萨麦尔有意思吗?
“——他只是达拉比帝国一个很小的附属公国的公子、没什么势力,伦蒂亚家与他联姻是单纯让康缪公国攀附伦蒂亚公国的势力而高升、对伦蒂亚公国带来不了什么正向的帮助;更别说我还只有14岁,根本不到可以和人订婚的年纪,所以我是不会和萨麦尔订婚的,你明白了吗罗塞塔?”
红发少女道完心中准备好的、用来回答别人问起她求婚一事的搪塞这语,紧紧盯着罗塞塔的眼睛。
一口气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西尔芙差点以为自己有点着急过头了。
女仆小姐还是那副正经脸色,让西尔芙认为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干嘛要和女仆解释这么多......我还不如留点精力和公爵解释呢......
她心里自嘲着,突然对自己费尽心思和罗塞塔解释的行为感到有些滑稽。
“小姐,您说完了吗?”
西尔芙微微喘着气的时候,罗塞塔神情认真地开口道。
“我说完了!罗塞塔你听懂了吗?”西尔芙微微喘着气,瞪眼看着棕发的女仆。
“——小姐。”
这小姑娘,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自己,把右手搭在自己肩膀。
“我听懂了。”
西尔芙正要松一口气,罗塞塔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若是您简单地告诉我说:‘罗塞塔,你觉得你家主人会对那种男人感兴趣吗?’,我可能真的会简单地认为——您对他,确实没什么兴趣。”
“因为如果有哪家追求小姐的公子,真的被小姐看不起的话,小姐连谈起他的兴致都不会有。”
“‘啊,他?没什么印象。不感兴趣。’”
“您会这样评价他。”
“可是,您却愿意为了萨麦尔大人,认真地同罗塞塔解释说明这么多情况、认真地分析您与他不可能的理由。”
“小姐,我明白的。”
罗塞塔眼神真挚、语气恳切,俨然一副西尔芙的知心好友模样:
“——您是认真地考虑了萨麦尔大人作为订婚对象的可能性,却发现自己同对方有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有年龄上的问题,让您难以与其订婚;”
“拗于自己的身份,也无法对身为仆人的罗塞塔承认对萨麦尔大人动心、也就更无法向公爵大人开口说相关的事情。”
言至此处,罗塞塔两眼放光,语气也激动起来。
“——所以您才如此拐弯抹角地告诉我,希望我可以在回去以后,替您向公爵大人美言几句!”
“小姐!您的良苦用心,罗塞塔全都听懂了!”
......圣父在上。
西尔芙瞪大了那双碧绿的瞳孔。
眼眸里倒映出的,是棕发的女仆小姐,神采奕奕、还有些绯红的俏颜。
红发少女秀眉微蹙,满腔的怪话说不出口。
......罗塞塔是个很聪明的女仆,西尔芙一直以来都知道。
——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聪明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