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意这个。你看……它是活的吗？”舜问。

“好问题。不，别碰它。搞不好会把它吵醒。”

舜靠近盒子，因为刺鼻的臭味而在面具前甩了甩手，然后偏过一边。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垂下的长发差点接触到那枚戒指。接着他抬头对我望来。“我觉得它在呼吸。”

“裁决之戒”我说。“一枚专门治裁异端的戒指。可恶！前任诸神后裔和现任诸神的争夺战？这趟宗教浑水我们淌得可深了，舜。”

我突然让指环上的某种东西吸引，于是凑上前去仔细察看。指环上刻画了几个小字，从字体来看似乎还是彼欧西斯语？！不过我看来看去却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舜，你眼力比我好，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将长发握在脑后，然后凑过头来，慢慢念出指环上的的字句。“智慧的运用要在秩序所允许的范围内。”他皱皱眉头，抬头看着我道：“用彼欧西斯语写的，对你而言有任何意义吗？”

“没有。”

“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带走这枚戒指？”

我“哼”了一声，好笑地看着舜。“这东西可是萤蕊曾经要送给你的礼物，你现在居然来问我？”

“这是你的案子，”舜说。“我向来公私分明。我既然决定帮你，自然要听你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感到有些错愕。“嗯……我感觉这么强大而又危险的东西，自然是跟着我们更好一些。”

“明智的决定。”舜说。“这东西如果被用来杀害那群后裔，而非求婚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接受。”

“你可以先结婚，再杀人。”我调侃道。“听着，舜。话虽这么讲，但我不确定我们该不该使用这玩意儿。只要我们杀了一名审判之鸦，无论是哪边的，只怕都会引来惹不起的敌人。”

舜耸肩。“总比被变成根蜡柱好。”

“那倒是。”我小心地盖起裁决之戒，拿起盒子，放入衣服里面位于心脏处的位置。“不过我认为除非必要，不然我们不该考虑使用这枚戒指。”

舜发出一声很长的叹息来表示不满，不过没有反对。“你有些太过谨慎了。但你说的没错，这枚戒指同时也会令使用者付出沉重的代价。不过既然过去的几个世纪都没有人胆敢使用这枚戒指，那格外小心也不无道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了。那么，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这个嘛，既然裁决之戒是属于东方后裔集团的，那就表示这家伙跟他的同伙都是你岳父的手下。这很合理，为了得到米斯特汀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自己的灵魂，甚至是整个东方后裔们的灵魂他也会不惜牺牲，杀死这些人对你岳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相信就算他还没得到米斯特汀，此刻也该已经查出东西的下落了……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找他。”

“好主意。但你能不能别把‘岳父’二字挂在嘴边？我可不想和人渣为伍。”舜的语气很平静，看起来不像是生气或是不满。“而且，你说去找他？也就是说，你已经有办法躲过守城军队的耳目、穿过厚厚的城墙、破解强大的防御魔法阵、避开那老头的贴身侍卫，最后在他的面前愉快地打个招呼，顺便再问出米斯特汀的下落？喔，想想就让人沸腾。”

“别这么抠字眼……”我无视舜嘲笑的语气。

“这的确是个问题，没错。东西方后裔集团的城堡可以算是全世界最难渗透的地方了。不过，总有其他方法的。比如说眼前这家伙就一定有办法向你岳父回报，只可惜他的同伙都已经不知去向了。据我们所知，还有谁是帮后裔集团做事的？”

“……很少很少，幻术大师似乎算一个。”舜低头沉思了一会后说。

“当然……他通常不会辜负你岳父的信任，即使面对我们这么棘手的人物也是一样。不过现在我们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因为他一定想要拿回裁决之戒。”

“而我们只愿意当面还他。”

“猜对了。走吧。”

幻术大师，精通幻术但又将之用于邪恶目的的浑蛋，经常会帮东方后裔们做事。他的幻术会让意志不够坚强的人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藉由此后裔们利用他去说服某些不愿意交税、敢于逃税、对他们的行为作风有任何质疑、或者不肯乖乖交出他们看上的东西的人。很少有人有足够的意志力可以对抗幻术。要找他应该不难，因为这家伙习惯在做事的时候引起巨大的骚动。

我跟舜离开了集会所。装裁决之戒的黑盒子紧贴着我的胸膛，一股灼热感透体而来，夹带一阵强大的压力。舜说得没错，这枚戒指的确在呼吸。

出了遍地死尸的大厅，走入冷清的街道，我们当即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耀眼的太阳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满月高挂天际，比起弗林以往的月亮看起来要大上十几倍。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许多在天上盘旋的黑暗身影。它们具有人类的形体，不过背上还多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它们越众越多，总数超过数百，在我跟舜的眼前遮蔽了天空，盖过月亮跟星星所发出的所有光芒，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

审判之鸦已经进驻弗林，整支审判之鸦军团都来了！

整个弗林上空布满了审判之鸦，简直把所有星光通通遮蔽。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只是聚集在街道上指着天空围观、笑闹，并且以各种不同的手段从这个惊人的景象之中获取利益。但是没过多久，审判之鸦们开始从天而降，有如狩猎的猛禽一般，化身为有翼的复仇之神，打着诸神的旗号，到处搜寻情报，降下惩罚。他们将人们抓到天上，然后又丢回地面，全然无视人们的凄声惨叫。有些人掉下来的时候只剩下鲜血跟尸块；还有些人甚至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的特征。所谓的审判之鸦不过是一群为了特定目的与意图而存在的实体，本身不具有任何慈悲胸怀。很快地，所有还有常识的人通通自街道上消失，瞬间躲得无影无踪。舜跟我沿着无人的小巷行走，沿路不断听到两旁传来关门、上锁甚至把门钉死的声响。

似乎这样审判之鸦就进不去了一样。

“我记得刚才还是白天？”舜看向我。

“喔，别在意。这应该就是那个隐藏在弗林地底的魔法阵了。”我说。

“魔法阵？我在弗林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什么魔法阵。”

“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据说是后裔们自己创造，用以大幅增强审判之鸦的力量的魔法阵。毕竟藉助后裔之血复苏的审判之鸦所拥有的力量要比最初的差很远，所以后裔们害怕它们会被强者们击败，所以花了许多心血创造出了这个名为‘终结之夜’的辅助型魔法阵。”我解释道。

“池一殿下告诉你的？”舜问。

“对，”我说。“在我来弗林之前逼着我补了很多有关后裔集团们，以及他们的神灵祖先的资料。我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以池一家所处的位置，有些事情是他们必须掌握或是预料到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话又说回来，这个魔法阵应该彻底覆盖弗林了吧？但是弗林由东西后裔两家集团共同统治，这……”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即使东西双方的后裔们历来不和，但毕竟是同根而生。况且他们一直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的血脉是最高贵的血脉，根本不屑于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为伍。更不可能容忍我们这些所谓的卑贱人种去和他们争抢某样物品了。”我双手抱胸，耐心的解释道。

“那这样岂不是更好？让他们窝里斗，最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舜摊摊手，开玩笑般地说道。

“那会衍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也答应雇主不会让米斯特汀落入任何一方的手里。”我说，“不过，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据我们所掌握的线索，你岳父恐怕已经拥有了很多关于米斯特汀的消息了，否则他绝不可能会允许手下携带裁决之戒出行。然而，持有裁决之戒的手下却死了，还是死在了一名隶属于西方后裔的审判之鸦的手中！那这又说明，西方也同样掌握到了某些重要消息。即便如此，东西双方仍然派出了各自的军团来搜寻米斯特汀。这预示着什么？或者说，这背后还有怎样的秘密？”

听完我的推测，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

“那么，”短暂的沉默之后，舜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需要借助什么方式去找幻术大师？”显然是为了转移话题。

“传统方式。”我顺着舜的问题回答道。

我从来不会逼迫自己的朋友做任何违背他们意志的事。就目前来讲，我的确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