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热闹的夜生活时段，附近没什么居民区的学院周边变得静悄悄的，刚刚从打工的餐馆下班的伊蕾娜拖着满身的疲惫行走在小巷中，远处在晚风中飘忽的路灯照得她的影子摇摆不定。

忽然，一道黑影从拐角窜出捂住她的嘴巴，将人拖进了暗巷深处。

“嘿嘿嘿……哎呀！”那黑影刚发出几声怪笑，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伊蕾娜一个耳刮子。

“把你的脏爪子挪开，我跟你很熟吗开这种玩笑？”伊蕾娜冷冰冰地盯着藏身暗巷对自己发动“突袭”的皮埃尔，这老小子就跟长不大似的每次接头都得给自己弄点幺蛾子出来。

“切~你这丫头可真没劲。”捂着脸上的五指山红印，皮埃尔嘟着嘴抱怨道，“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罢了，干嘛这么认真啊？”

“那要不然我配合你尖叫两嗓子，把你在学院里的同僚都引来好坐实你的王八蛋人设？”伊蕾娜揣着手满脸的鄙夷。

“额，算了算了，犯不上啊，犯不上。”皮埃尔尴尬地咧咧嘴，慌忙摆手。

“行了，我累了一整天还想着早点回去睡觉呢，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可不像你每天就知道闲晃。”伊蕾娜不耐烦地撇嘴道。

“上面想知道你从那个见习学士嘴里打听出来什么没有，白天我可是给你创造了个大好机会啊。”皮埃尔这才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语气正经地回答。

“是关于帝都最近粮价上涨的事儿？”伊蕾娜反问。

“嗯，上头觉得这事可能跟奥克福德的围攻战有关，所以比较重视这份消息。”皮埃尔点头。

“具体的我也没打听出来太多，约里奥毕竟只是个见习学士，哪怕他的师父是拉法叶大学士。”伊蕾娜遗憾地摇头，“我只听说原因好像是跟王国的南北矛盾有关，其他东西人家就算知道也不会随便跟我讲，毕竟你也看到了帝国现在的气氛。”

“南北矛盾，那些见钱眼开的白垩湾商人？”皮埃尔眉头一挑。

“怎么，你跟白垩湾的商人很熟？”伊蕾娜好奇道。

“熟倒是谈不上，只是在当联络员的时候偶然听说过一些东西。”皮埃尔耸耸肩膀，“那些商人在偷偷跟圣殿做军火生意，之前送到奥克福德城的火药武器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其他守密人的渠道从白垩湾商人那里收购的，他们为了钱连祖国都可以背叛，说一句见钱眼开不过分吧？”

“所以是这些人跟新王国政府的矛盾激化，帝国内部缺粮只是王国那边内斗的溢出效应？”伊蕾娜神色复杂。

“怎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敌人的阵营里闹内乱还不好。”皮埃尔大大咧咧地说。

“敌人内乱不意味着我们就能火中取栗。”伊蕾娜摇头，“如果你刚才说奥克福德的军火中大部分都由白垩湾商人提供是真的，那王国内部维持稳定对圣殿才是最好的结果，一旦他们那边真的爆发军事冲突，你觉得白垩湾商人还有闲心向我们出口武器吗？”

“可内乱一起王国政府也未必有心情去管奥克福德了呀。”皮埃尔反驳道。

“哈，你可真天真。”伊蕾娜不以为然地笑笑，“莫非你觉得一群就知道耍嘴皮子搞小手段的商人能在正面战场上斗得过自己打出一片江山的王国新政府？他们要是真有那份本事王国早就乱起来了，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暧昧不清。”

“照你这么说，王国政府怎么不动真格一劳永逸解决这些商人？”皮埃尔还是有些不服气。

“因为王国新政府里的两位巨头也不想把国家给打烂啊，王国那边除了政府基本盘的北方地区之外，王领已经被曙光女神给祸害得不成样子了，若是在南方诸城再来一遍兵燹之祸重建得面对多大难度？虎视眈眈的东方七国又怎么可能坐视王国内乱不趁机浑水摸鱼？”伊蕾娜侃侃而谈。

“这些都是你在学院学到的？”皮埃尔两眼瞪得老大，以前伊蕾娜可没有这么高的政治眼光。

“对，政治课很大一部分内容都在讲解当前的大陆局势，上周我们政治课的课后作业就是讨论王国南北的理念冲突。”

“哇哦，那你们的教授导师还真是毫无保留。”皮埃尔惊叹道，“还有那位约维克女公爵也够大气的，居然允许一群战败国的学生讨论自己国家的家丑。”

“所以我才说面对这样的对手圣殿不进行彻底改革就毫无胜算啊，真诚就是人家最厉害的武器。”伊蕾娜轻叹道。

“嘿，还惦记着你那圣殿改革呢？咱们一群连身份都不被圣殿承认的外派人员就别替白袍们操那份闲心了好吧。”伊蕾娜跟皮埃尔提起圣殿改革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皮埃尔向来的态度都是圣殿要有那个改革动力早就改了何苦拖到今天。

“我们是没有介入圣殿内务的能力，哪怕是为我们自己的前途着想，陪着一条未来注定会沉没的破船继续航行下去你不觉得很蠢吗？”伊蕾娜当然知道知识圣殿的内部积弊根本就不是区区两个无足轻重的守密人能碰的，她跟皮埃尔反复提起这个话题另有动机。

“喂喂喂，你该不会真想跳船吧？”皮埃尔也不是个傻子，相反这老小子脑子活跃得很，伊蕾娜都把话讲到这个程度了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北方联盟能成为上一场大战的最终胜利者肯定不是聋子瞎子，你以为圣殿在奥克福德那边的动作就真的天衣无缝？”伊蕾娜叹气更深了，“如果圣殿只想守成，我倒是不介意继续给圣殿当狗，可现在圣殿内部问题那么大还满脑子想着开疆拓土，这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上面那几个老白袍怕不是跟着战神殿混了太长时间连自己的脑子都被战神教义给沾染了。”

“噗呲，你这丫头说话够损的。”这话直接给皮埃尔听乐了，在知识教派的语境下评价一个人战神教义入脑可不是什么好词儿，相反那是对一位知识信徒最大的侮辱。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伊蕾娜两手一摊，“你也是个底线灵活的人，我刚才的话最好回去认真想想。”

“你这听着怎么不像好话呢？”皮埃尔嘴角一抽。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话，毕竟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伊蕾娜直接丢过去一个大白眼，“我是看在大家几年的交情份上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当然如果你想去找白袍告状拿我当晋身之资也无所谓，我既然敢跟你说这些就必然给自己留了后路，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自己的判断。”

“不至于不至于，我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吗？”皮埃尔连连摆手，“不过你说要跳船是怎么个跳法，找机会直接跟圣殿断了联系还是出卖圣殿的消息投靠到王国那边去？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这个守密人联络员的本钱比你还足呢。”

“那就要看圣殿本部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了。”情感上讲伊蕾娜只是想抽身而退并不打算将其他同僚出卖给知识圣殿的敌对方，但若是圣殿不肯放她一马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在间谍的世界里可容不下那么多人性温存。

“是啊，挺多事不都是逼到那个份儿上不得不做。”想想自己以前的经历，皮埃尔深有感触地感慨道。

“呵~~那就这样，我都要困死了就不陪你扯淡了。”该说的都说了，伊蕾娜打个呵欠朝皮埃尔摆摆手，晃晃悠悠地离开暗巷往灯火灿烂的诸神学院走去。

“唉，小丫头是真长大了啊。”站在昏暗中凝视着伊蕾娜的背影，皮埃尔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