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分别到坐在家里,少女的话和嘴唇的温度一直挥之不去,喜欢这两个字,江悬听过很多了,甚至有些麻木,可面对陈蝶的时候,好像又不一样了,正是如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阳光灿烂太过于刺眼,让自己有些害怕触碰,与其相比,自己倒是…肮脏不堪,从小到大的经历让江悬对喜欢的概念变得很模糊,喜欢看书,喜欢听音乐,一但到了人与人之间,这种模糊感便会越来越强烈,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讨厌陈蝶,或者说,他会喜欢陈蝶,但是和陈蝶口中的喜欢,似乎又不太一样,所以他不敢回应,害怕回应。
另外一边,回到家的陈蝶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第一次表白,她甚至不敢留下等待少年回应,她会想着,这样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可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了,她已经不满足于见面,聊天,这样的行为,今天只是身体的触碰,就让她心跳加速,兴奋不已,少年的身体瘦弱,结实,她还想一起做更多的事情,她想把自己的爱意,彻彻底底,一丝不挂的呈现到他的面前,她在等,等他的回应,无论多久。
夜晚,江悬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身处一座礼堂,踩在红色地毯上,地毯两侧摆满了白玫瑰,在往后,坐着自己熟悉的人,满是皱纹的,沧桑的,腼腆的,稚嫩的,他们都带着祝福的微笑。
红色地毯的尽头,陈蝶穿着一身洁白婚纱,捧着一束花,美的不可方物,她含着微笑,眼神幸福的望着自己。
“发什么呆啊,悬哥,快过去啊。”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璀璨的戒指,身体仿佛自己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到对方身前,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漂亮脸庞,褪去了可爱,多了成熟妩媚,她将手里的花束递给了自己,挽着自己的手,一同走向礼台。
司仪从幕后走出,江悬看着她的面孔一愣,喃喃道,“阿琳…”
“江悬先生,你愿意嫁给……”
……什么鬼?
手中的花束不知何时已经枯萎,可根部却不断生长,充满了荆棘,直至捆住自己的双手,扎进了皮肤之下,变得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疼痛,等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脑袋仿佛炸开一般呆住,那张褪去可爱容颜的妩媚脸颊,变得冷清,细长的凤目注视着自己,挽着自己的手已经松开,抚上自己的脸庞,再次回头,两侧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摆放着的白玫瑰已经变成了黑色,花瓣散落一地……
“江悬先生,你愿意嫁给沈岚小姐,无论……”
“等…等一下,我不……唔……”
嘴唇被柔软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耳边只有阿琳缓慢的声线不断回响,一字一句,化作一根根刺,不断扎在自己身上……
不要……
“不要!!!”
江悬呼喊着从梦中醒来,呼吸急促得坐在床上,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冷汗已经打湿了背脊,手机放在床头不断响着,江悬伸手去拿,第一时间却没能拿起来,掉落在地上,手臂因为被枕着睡觉有些发麻,不受控制。
铃声中断,又再次响起,江悬慌忙的趴在床边捡起手机,这个号码让他心头一紧,犹豫着要不要接听,随着电话中断又再次响起,江悬最终还是接了。
“喂…”
“江悬,小姐让我来接你,我已经快到了,大概十分钟,你…准备一下。”
“…我知道了”
手指用力的有些泛白,挂断了电话,梦里的记忆如同碎片断断续续,模糊又清晰,如阴霾一般挥不之去。
同时,江悬发现了手机上另外一条消息,是陈蝶发来的。
“江悬,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但是我是认真的,你…就算现在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我会等着你的,等到你愿意回应的那天,一直……”
看完,江悬心中的阴霾又浓厚了许多,梦境中的情景再度清晰了几分,江悬揉了揉脸,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
走出葫芦巷,空气比昨天要冷上许多,车就停在不远处,阿琳已经等候多时,即便有些显眼,江悬也说过很多次不要这样惹人眼,可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没休息好吗?”
对上那双蓝色眼眸,江悬轻松了许多,阿琳不是沈岚。
“嗯。”
阿琳平静地说道,“坐后排吧,可以小憩一下。”
江悬摇了摇头,他又不是什么老板大少爷,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没有理由坐后面,上车坐进前排,绑好了安全带。
还是那座庞大的私人庄园,换上客人用的拖鞋,江悬被带到了三楼,是他没有来过的地方,相较于一二楼的豪华装潢,三楼要相对简约许多,房间也寥寥可数,走廊地上铺着暗红色的羊毛地毯,而墙壁,下半部分是深棕色,上半部分是白色,白色部分挂着一幅幅装裱好的油画,而不是楼下的水墨画。
“这些也全是小姐的作品。”
见江悬对画有兴趣,阿琳停下脚步解释道。
江悬瘪了瘪嘴,“她还挺有艺术细菌。”
阿琳抿嘴微笑,一边带路,一边开口道,“这些画,之前都被放在画展上展览过,也有不少人出价购买,只不过小姐不愿意卖,便挂在这里作为装饰,你要是喜欢,我想小姐会送给你。”
“啧,谁稀罕。”
不理会江悬的拌嘴,阿琳继续道,“这些画,平均下来,每一副的价格都在五万元以上,楼下的水墨画,更贵一些。”
……夺少?
江悬瞪着眼,长大了嘴巴,有些震惊道,
“难怪这么有钱,靠卖画她都能发家了。”
一路穿过走廊过道,江悬数了数,起码不低于二十幅,这要是来个賊打包一圈……
“我们到了。”
这是最后一个门,随着门被打开,江悬听见了琴声,甚至在门打开之前,江悬没有听见除去他和阿琳之外的任何声音。
房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甚至大过了自己住的整个屋子,整个房间是通体的纯白色,没有装潢,没有摆饰,没有家具,就连顶上的灯都是镶嵌式的设计,唯一的物品,是在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银白色的钢琴,上面有着竖琴样式的金色标志,以及标志下的一排烫金字母——
Steinway & Sons
沈岚坐在钢琴前,穿着一袭黑色连身长裙,脖子上带着黑色颈系,如同初次在慈善晚会上的那身一般,只是样式不同,那一晚的她显得优雅高贵,而这一身更加神秘,更加突出她的冷清气质,如同在漆黑的夜晚,抬头望去,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人就会更加想要探索那片天空后的神秘,整个房间像是一块干净整洁的画布,沈岚是画布上仅有的……神来之笔。
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有节奏的点在琴键上,琴声缓慢,温柔,如同春雨般渐渐浸入脑海,或许是因为这个房间独特的设计,使得这琴声更加婉转,江悬仿佛置身于海边,赤脚踩在沙滩上,湿润的细沙包裹着整个脚掌,海浪轻轻拍打在脚背,偶尔一阵微风袭来,亲吻着他的面颊,遥望远方,海平面和天空连成一线,落日被海面吞噬,又挣扎着迸发出余热,为海面铺上一层霞光。
江悬沉浸于此,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