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9，58——”
……
“32，31，30——”
……
“10，9，8——”
……
“3，2，1——”
“新年快乐——！！！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伴随着倒计时器从23.59变为00.00，看着时间正式跨入第二天，直播间里的马上放起了热闹的音乐——所有人都在庆祝着新年的到来，喜气洋洋地欢呼和鼓掌。
千绘理也和另外三个人一起拍手，说着公司事先为她们准备好的台词，依次为观众们献上祝愿，感谢过去一年里的陪伴，并祈愿接下来的启程。
大家都疯狂刷屏着新年快乐。
就像是真的在一起互相庆祝一样。
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孩子的尖叫，以及炫彩的烟花，戴着毡帽的小雪人。
天上满是炸开的流光，伴随巨大的声响，宣告辞旧迎新的时刻。
夜幕反而成为梦幻般烟火的舞台，也许迷离在其中的光怪陆离，短暂忘却所有，就能更加沉浸在这一番所期望的美好之中。
这是被允许感到幸福的时间，所以尽管感觉到幸福就好了。
尽管去感到开心吧。
“小千帆？”
“到小千帆了哦。”
“不要发呆啦，快回过神来啦~”
“咦？啊，抱歉！”
耳朵里的声音将千绘理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走神而忘记读稿，连忙道歉起来，然后朗读自己的部分。
不过没有人会了这么一点情况而苛责。在所有人感到幸福的时刻，大家是不会介意匀出一些大度给别人的。
可是为什么，嘴巴里面感觉苦苦的……？
千绘理咳嗽了一下，然后将旁边水杯里的水一饮而下，呼出一口气。
庆祝跨年，并读稿感谢陪伴，以及接下来的祝愿之后，剩下的便是最后的聊天环节。
公司给的就是自由发挥的建议，所以并没有什么活动或是模板可以套用。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而言，直播间的氛围也已经烘托到位了，Vtuber们可以顺着氛围说一些平时不太好说的话，将一些心里的东西坦白出来。
这或许也算是公司的温柔……？
千绘理向后靠在椅子上，房间里面静悄悄的，窗帘也没有打开，没有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而是沉默了下来。
外面热闹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内屋，好吵。
拖鞋从千绘理的脚上滑下去，在地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将她吓了一跳，片刻后，环顾房间，又嗤笑着叹了口气。
什么嘛，真是的……大惊小怪。
雨月兔谈到又一年的陪伴之后，提起了很多辛苦的时间，以及观众们的帮助——恶意的攻击也好，一些活动上的小失误也好，都在大家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走过来。
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很真挚地感谢所有人的帮助。
双子心音和赤音龙姬都忙着调节气氛，同时也顺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语——后者也难得正经了起来，没有继续说些傻话，而是认认真真地感谢了大家。
这反而让雨月兔破涕而笑了起来，调侃她只有这个时候会像是正常人。
心音作为老前辈，一直都很稳重，所以趁着话题间隙讲了讲liliLive之后一年里可能会有的安排，并说出了“希望大家能永远一起走下去”的话语。
直播间的氛围一下子就被炒的很高。
大家都说着会永远支持的话，大片地刷屏。
顺带一提，这次新春活动没有开放打赏。酬劳会由liliLive公司支付给Vtuber，所以让区别性更上了一层楼，算是表明了态度和立场。
这不也挺好的嘛。
“总感觉听到鼻塞的声音？”
“我也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小千帆是不是也在哭啊？”
我吗？不可能的，误会了啦。
“没，没有，我……”
虽然在否认，但是说出口的时机似乎不太合适，一下子便露馅了。
千绘理有些怔怔地咀嚼着自己的声音，模糊而有点沙哑；意识到脸上有点冰凉，这才发现原来真的是自己。
搞什么……不知不觉就有点鼻子发麻，然后眼泪就掉下来了。明明想放着不管，让它自己慢慢消失的……
没事的，这是喜极而泣吧，对吧。
一定是这样的。
“真是的，和小兔一样哭起来了嘛。”
“龙姬！”
“这也算是两个人可爱的点嘛。”
“……”
大家都很开心地说笑着，想要打趣让温暖的氛围继续下去——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是破涕为笑，或者索性明显地用哭腔说些什么。
但是什么都做不到。
千绘理只是一直沉默而已。
*
*
总算是熬到了一点之后，大家告别着关闭了直播间。虽然最后有些失态，但总算是收拾起了力气，顺利地让活动完成了下去。
真是的……偏偏是今年，自己搞得这么矫情。
明明一点期待都没有的。
真是的。
千绘理把电脑关闭后，房间内的最后一丝光源便消失了。
把耳机随意地放在电脑桌上，然后放开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躺在身后的床上。
好冷。
天气冷了，穿着睡衣直接躺下去，首先感到的不会是柔软和舒适，而是彻骨的冷。
千绘理将小臂放在额头上面，压着眉毛的感觉多少能让心里感觉到舒适一些。
就这样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
这个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了“咔”的一声。
千绘理跳起来，打开了房间的门，向外面看去。
没有人，只是老房子发出的声音而已。
于是千绘理慢慢地关上门，然后躺回到了床上。
今年连蛋糕都没吃到呢。
冷。
去洗个澡好了，现在，想洗热水澡，一个很热很热的澡。
于是千绘理又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拖鞋，歪歪扭扭地走向浴室，打开了浴室的灯。
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后，才适应过来，懒懒散散地褪去身上的衣服，随意地丢在洗手台和门把手上面。
一丝不挂的感觉让毛发都有些耸立起来。
用手向后拨弄了一下刘海，然后打开了喷头，头发马上便在浸润下紧贴住了腰背……忘了戴浴帽了，这样的想法马上便在热水流过头皮，顺着脸部向下流过肩膀和全身的同时，烟消云散。
好暖和。
千绘理抬起头，让热水能整个地流过面部。
稍微再烫一点……用手将手把向左边调了一点，水温已经到了皮肤微微刺痛的程度。
这样刚刚好。
因为，天气很冷……
千绘理就这样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站在喷头下出神。
浴室也很快就被雾气所包裹，变得朦胧了起来。
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咚。”
……
“咚，咚。”
“嗡，嗡，嗡——”
……
“咚，咚，咚，咚，咚，咚。”
“嗡——”
……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啊……不想管。
现在这样就很舒服了……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
“御——园——千——绘——理——！！！”
窗外朦胧的叫声不断地传来，千绘理放空的大脑才逐渐意识到，外面似乎有人正在喊自己的名字。
热水不断地滴滴答答落在皮肤上面，让她怔怔地站在原地。
“御——园——千——绘——理——！！！开门！！！！”
这个声音是……？
意识到了某些东西的瞬间，千绘理的眼睛聚焦了起来，心跳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和明显。
千绘理光脚踩在满是水的浴室地面上，慌张地走到了窗户前，推开了窗子，然后用力向外探出头去。
凌冽的寒风和极低的温度一下子让意识变得清晰，连因为高温而逐渐模糊的思考能力，也逐渐开始转动起来。
大门外面，正站着好几个熟悉的身影，用力敲着大门，同时交谈着什么。
这是……
“御——园——千——绘——理——！！！开门！！！！我真的快要喊死了……”
“她不接电话……”
“是不是不在家里啊……？”
“刚刚还在直播的，应该没有走远吧。”
“姐姐今晚没有别的活动哦，所以没关系的啦。”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千绘理向着楼下喊了一声，于是门口的几人纷纷抬头，惊讶地向着千绘理的方向看了过来。
千村羽夜：“啊，在洗澡吗，快点开门啦，我们找你过生日了！”
小白雪：“没，没穿衣服！会感冒的，快缩回去啦！”
八重言：“哇哦！”
神川破：“多谢款待……我会永远铭记的。”
木乃叶：“空汐——”
空汐：“为什么不让我看？！”
都来了……
为什么？
千村羽夜看着千绘理，挥了挥手，然后提起手中的大方盒，在雪地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来晚啦，生日快乐呀~”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阿嚏！！纸巾纸巾……木乃叶你带纸巾没有……？”
“生日快乐……快啦空汐，你也要说！”
“生日快乐……呜，鼻涕要掉下来了。”
“忍住！”
……
“稍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千绘理马上缩回脑袋，关掉喷头，然后伸手去拿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拿擦拭身体的毛巾，于是又打开了浴室的门，慌张地去衣柜那边拿毛巾。
因为跑的很快的缘故，在浴室门口大摔了一跤，但是马上就爬了起来，擦了擦身体以后就把睡衣穿上，然后跑出房间，进入楼下的玄关处。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紧张。
千绘理打开了大门，门外真的有人。
为什么……？
……
千绘理看着门外的大家，想要说久等了。
可是鼻子塞住了，话也没说出来，反而被自己噎了一下。
这一下，真的……真的……
就像是破了堤一般，把所有藏好的东西都漏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迅速升高的水位让呼吸都开始颤抖，千绘理的表情也没有办法继续维持。
就算想要笑，浮现出的却是连自己也能察觉到的，扭曲的表情。
她伸出手，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嘴巴。
就这样，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