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的胃口比常人大得多,纵使是比常人更抗饿,那种延绵不断的饥饿感更会使人抓狂。

比饥饿更折磨人的,是口渴的绝望。

数日的赶路,令姜梦珂当初获得的满满的水壶逐渐干瘪。

即使她无法珍惜每每都是抿上一小口,仍旧在第八天后喝光。

“好渴......”

埋头赶路的这几天,王衡文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让姜梦珂心头的精神压力愈来愈大。

望着走在前方有些佝偻的背影,她依稀听到了对方水壶中传来的晃动声。

听得出来,里面还剩不少。

是因为喝了兽血替代吗?

姜梦珂绝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她尝试过喝兽血,结果却是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那种胃酸上涌的本能根本无法克制!

也唯有王衡文这种嗜好特别的人,才会觉得是享受乃至每每抓到罕见的猎物都会将血收集得一干二净吧。

某天清晨,有些神志不清的姜梦珂躺在荒草上,眼光不时落在对面沉睡之人的水壶上。

待到神智清醒时,她的手里已经拿到了后者的水壶。

不行!

姜梦珂的眼中浮现挣扎。

自己欠对方一条命,一路上连猎物都吃得大头,居然还想要染指宝贵的饮用水,她还是个人嘛?!

可挣扎许久,生的欲望终究是击垮了理智。

“就,就喝一口。”

“滴水之恩,我愿涌泉相报。”

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放到木塞上,吃力地拔开塞子时,姜梦珂愣住了。

在明媚的阳光下,水壶中的事物映入眼帘。

不是梦寐以求的水,而是松散的沙土。

定定地看着对方梦呓时微动的干涸嘴唇,姜梦珂的美目湿润了。

回想起那日对方随意递来的装得满满的水壶,她缓缓塞上木塞,再也忍不住鼻尖的酸楚,泪水夺眶而出。

...

...

...

咻——

破空声响起,令正沉迷吃草的孢子浑身一颤,被尖锐的木矛贯穿脖颈的它直直倒下。

生活在无人区的野兽没有遭受过人类甚至是食肉动物的侵扰,警惕性极低。

毕竟这里,也养不活食肉动物,那日王衡文提到的狼嚎,本就是为了要姜梦珂亏欠的守夜理由。

自从那日发现了自己伪装的水壶后,他已是能感觉到后者对自己急剧上涨的依赖感。

也不枉他吃那么多苦。

“太好了!今天是大丰收!”

姜梦珂小跑过来,望着地上一大一小的两只孢子,眼中闪烁着喜悦。

那小只的孢子,乃是她的手笔。

她不要坐享其成,她要给王衡文分担!

“是啊,看来越是深入,动物反倒是多了起来。”

久违的丰收,令王衡文笑容时隔多日再度绽放。

“嗯!我们......”

话还没说完,姜梦珂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渴......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到极限了吗?’

托起昏迷的姜梦珂,望着她那干涸到有些开裂的软唇,王衡文心头了然。

不知刷过几次地图的他,当然知晓水源的位置,但现在,还不够啊。

暗中修行剑道真解中万魔典那部分炼化血气的小法诀后,他有了饮用兽血恢复自身的手段,姜梦珂自然无法模仿。

野兽的鲜血难以下咽,那么,他的呢?

在少女朦胧的意识中,她感觉到一股温凉的液体涌入口中,不是兽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而是微微有些甘甜的着迷气息。

失去意识的她,本能地吸吮起放在嘴上的手腕来。

感受着体内鲜血的流失,王衡文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不久后,姜梦珂悠然转醒,发觉天幕已是降下晚霞,一旁的男子正专心地转动着烤架。

“醒了?这次的肉不少,我熏干了不少,可以撑许多天。”

“...谢谢你。”

话一出口,姜梦珂便怔住了。

一觉醒来那磨人的口渴感觉,竟是烟消云散!

“....野兽血不是靠着意志就能变成食物的,其实你,一直在硬撑着对吧?”

“傻瓜,得看种类,这种孢子的血可是很可口的,你昏迷时喝了不少,我还给你装了半壶!”

王衡文似乎很精神,但面色却有些苍白。

“是嘛?”

姜梦珂愣愣地打开水壶,里面确实是殷红的血,可没有了先前的作呕气息。

“最近天凉,正好裁剪下一张兽皮,晚上盖着不容易着凉...”

听着关心的话语,她看向身下躺着的柔和兽皮,心里一暖。

“小的那只被你穿了肚子,但做个护腕暖暖手也不错。”说罢,王衡文抬起手展示起自己的收获,眉头微不可查的一颤,落入到姜梦珂的眼中。

他受伤了?

心头的思绪,很快被递来的美味腿肉打断。

多日未有进项的姜梦珂不顾礼仪大口咬着味道寡淡的烤肉,心底升起无限的满足。

有了两只孢子的助力,两人再度恢复几分活力,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中途仅有半壶的姜梦珂,被王衡文强硬地补充了不少。

“我看你那时候膈应便装了半壶,剩下的都在我这装了两壶呢,还有的是,不必节省,再昏迷的话就糟糕了啊。”

嘴上这么说,可她很清楚,对方亦是不过一壶,另一壶尽是沙土罢了。

在同舟共济的日子里,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不仅是战友,更是多了几分暧昧的情感。

“放心吧,孢子也得饮水,相信水源很快就会找到了!”

王衡文如是打气着,再度强硬地给姜梦珂补充了几次水源。

在不知第几天后,

“今日天气不错,说不准能找到水源,梦珂,再坚持一下。”

噗咚——

那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可靠背影,下一瞬就这么倒了下去。

“?!”

姜梦珂瞳孔骤缩,连忙在王衡文倒地的最后一刻抱住了他。

他好冰凉!

明明是在暖阳之下,为何会体温那么低?

看着他那苍白的面颊,以及倒地之时仍旧紧紧卡住的护腕,姜梦珂的心底慕然间生出了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测。

“不,不会的......”

她的心颤抖着,轻轻扯下了后者的护腕,数道狭长的狰狞的伤疤跃入眼中。

原来,一直以来维系她生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野兽血,而是王衡文本身。

他在用自己的命,来续她的命!

“不不不不!不要,水,水在哪里?水啊!”

姜梦珂慌乱地摸索着四周,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着心灵。

“老天爷,求你,求你!”

从不信奉神明的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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