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楚杭脑海里警钟大作,这一路的防备不是毫无道理,他猜到云居月会在某个节点横插一脚,但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

“是云组长啊,好巧。”楚杭不动声色打招呼,话语却在试探,“云组长对排球...很熟悉吗?”

云居月想了想:“刚才说了呀,我就会一点点。”

一点点?

楚杭没有被三言两语迷惑,皱了皱眉:“云组长想要那条项链么?”

他表面镇定,实则内心本能地紧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那种鼠鼠长年累月,被狡黠狐狸玩弄的畏惧。

这些负面情绪被很好掩饰过去,楚杭对自身排球水平很自信,况且游戏外挂安在身上,大杀四方完的他士气大增,敢直挺腰板,不卑不亢和云居月对话了。

楚杭目不转睛盯着云居月,她很纯真地眨眨眼,“对啊。”

她自顾自叹了口气:“可惜好像希望渺茫呢...这位小朋友,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楚杭马上警惕起来:“什么忙?”

“永恒的...爱。”云居月轻启朱唇,望向少年的眼眸深处,丝丝痴迷的占有欲浮出水面。

楚杭后退一步,不为所动:“云组长,很抱歉,这个项链我可能没办法让给你......”

“不对。”

“哪里不对?”

云居月微微侧过脸,眼角瞄到场外一脸紧张的少女,她正捏着裙摆,大眼睛充斥着不安和迷惘。

无法突破界限的,被隔绝场外的迷惘。

“永恒的爱,如果是一个人得到,那它就只是平平无奇的饰品,算不得什么爱。”云居月很惋惜似的。

“所以我要亲手送给麻衣。”楚杭对上她的眼眸,丝毫不惧,“不是吗?”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云居月随意地捞起球,“不过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我也没什么头绪,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请说。”楚杭开始准备防守。

云居月望向他,干练的马尾随风飘扬。

“欲望,到底算不算爱?”

她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将排球捧在手中,神情忽然变得很认真,她拿出了对手应有的尊重。

“小家伙,不要轻敌喔。”云居月轻轻提醒。

“因为我可能还...蛮厉害的。”

嘭!

观众席上有人站了起来,原本怨声载道的场地一刹那变得安静。

楚杭大脑被问题冲击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几乎在云居月抬手的一瞬间,他便动了起来。

他想起深海里的旗鱼,这是游得最快的鱼类,遇见它之前,他可以悠哉地漫步海底,逗弄逗弄慢悠悠的小鱼,它们的速度是那样慢,慢到轻轻一抬手就能抓住。

眼下它们都消失了,水,或者说空气里,一条凶狠的利兽升了起来,楚杭能感受到水体被破开的波纹,他下意识迈开步伐往那里跑动,此时他完全收起轻视的心思,可一切都晚了,利兽睁开了眼。

楚杭竭力举起手臂,指尖擦着弹道略过,一条更加直挺漂亮的弹道,它在场上出现了零点几秒,随着楚杭手臂落下,它很快消失不见。

“噗!”

短促沉闷,弹道一头扎进沙里。

观众席好多人站了起来。

没有人鼓掌,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他们的视线在排球上停留两秒,不约而同地转向少年对面。

云居月不慌不忙,打了个响指。

“滴!”

裁判反应过来,吹响哨子,很短的时间内,牌子就变成了“1:0”。

“继续!”他用日语喊,人群幡然醒悟,爆发出一阵惊叹。

楚杭站起身,为拦截排球,他几乎作了所有的努力,最终结果却不遂人愿,他和球一起滑倒在沙滩上。

他没受伤,起身第一件事是打开任务面板,皱着眉查看那一小行模糊的字体。

楚杭瞳孔微微瞪大。

【对所有人施加debuff】

——黄毛不受影响

她真会就算了,关键是...半点都不受影响?

“滴!”

裁判哨声响起,楚杭思绪回归现实,他知道该他发球了,对手不容小觑。

没有思考的时间和空间,他已经输掉一球,接下来必须全力以赴。

为了......楚杭擦了把汗,望向场外的少女,她正攥紧小拳头为自己加油。

少年眼神重新沉静下来,一秒后,他将球往空中一掷,高高跃起。

......

第一回合,苦战一分多钟,接球失误,落败。

第二回合,抓住对方失误的空隙,获胜。

第三回合,苦战三分钟,抓住机会扣杀,获胜。

楚杭喘着粗气,眼前隐隐有些模糊,双方示意休息三十秒,都快到体力的极限。

2:2

他甩了把汗,扭头看着比分牌,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他已经摸清云居月进攻的风格,像她本人一样,狡诈而迅速,楚杭觉得面前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必须很小心地处理细节,才不会落入下风。

战斗要结束了。

云居月很强,可清楚风格后到底不是他的对手,保守估计,再过三分钟,他就能拿到那串闪闪发光的镜莲华项链,戴在同样闪闪发光的女孩的雪白脖颈上。

达成第一次......将黄毛彻底打败。

越过喧闹的人群,他对视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亮得像流星,她没有多余动作,静静地将双手放在裙前,模糊的世界里,他们似乎离得很近,隔着一串项链的距离。

“我还是想问问你。”

安静的世界被撕开一个口子,云居月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淡淡地飘进来。

楚杭疑惑地看向她,她穿的是热裤,为避免走光,只能对着楚杭蹲下,透明汗珠在雪白大腿上流淌,发丝湿漉漉贴合耳际。

“什么?”他问。

“滴!”

哨声响了,云居月起身拍拍尘土,双手拿起排球。

楚杭直起腰,听见她问自己:“欲望究竟算不算爱呢?”

她好像没那么高高在上了,口气有一股说不出的迷惘,似乎是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和相识的少年聊着烦闷的心事。

楚杭忽然有些恍惚,他斩钉截铁回答:“不算。”

“爱是占有,不是吗?”

楚杭犹豫片刻,“...似乎是。”

“滴!”

裁判吹响勺子,催促他们开始。

“如果对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物品产生占有欲,这算不算爱呢?”

“......”楚杭没说话,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羽生麻衣。

他对羽生麻衣有占有欲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那是出于情感......

“楚杭。”

云居月从始至终没发球,风吹拂起马尾,她的目光炙热而明媚。

“我想占有你。”

“这,算爱么?”

一辆无形的列车发出爆鸣,飞驰着穿过楚杭,他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告白还是其它,耳畔呼啸着划过风的叫声。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风声不是想象里的,它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

来不及了。

云居月没做多余的动作,她很简单地,甚至直白地把球扔了过来,球掠过楚杭左侧,软绵绵掉在他的脚后方。

“滴!”

三秒后,熟悉的哨声响起。

云居月望着少年,他不可置信地呆滞原地,哨声仿佛刺穿了他的心脏,只是还没倒下去而已。

她往后倒退一步,长长舒了口气,露出胜利的,标志性的微笑。

真是抱歉啊。

但占有欲,本身就意味着抢夺。

“无论用什么方式......”她很轻很轻地说,风带着她的话,拂向楚杭的耳朵。

楚杭不由自主战栗了下。

“我也一定会占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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