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盯着明玲没有回应,他暂时还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让我看看。”

明玲又主动靠了过来,她用手指着诗的前两行说道:

“你看这里,‘她将种子播撒在学校中央’,这不是写得很明白吗?”

学校正中央?那里可是一片湖泊,名为晚霞湖。什么样的花能长在湖里……

夏荷,荷花?

孟白记得,每年夏天的时候,晚霞湖心都会长满一大片碧绿的荷叶,盛开的白莲随风摇曳。湖上有座长廊,长廊中央是一个凉亭,那里是学校情侣们约会的好地方。

难道诗中暗示的是这里?

“等等,你刚才说诗你写的?”

孟白突然反应了过来。

“嗯,这三段是我写的。怎么样,还不赖吧?至于后面的狗尾续貂,可就不关我事了。”

孟白满头黑线:

“那我研究这个有什么意义?”

自己属实是上当了。

“虽然这是我根据自己的灵感写出来的,但万一恰巧对上了呢?

“毕竟,我可是天才啊。”

明玲的身形消散了,她那饱含笑意的话仍像风铃一般在孟白耳旁打转。

孟白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

经过刚才的短暂接触,孟白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某种精神聚合体。

至于它是如何不依靠阴灵之气而成形,孟白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孟白,在想什么呢?”

李谈推开宿舍的门,像往常一样随和地走了进来。

他仔细端详了孟白的脸,随后说道:

“想不到你还有女装的癖好。”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白没好气地回应道。

这段时间里,哪怕是遭遇各种状况,孟白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唯独这件事,算是孟白的地雷。

李谈笑着推了推眼镜,低头看向桌上的笔记,伸手说道:

“把笔给我。”

孟白挑了下眉,给了他一支水笔。

李谈接过了笔,向前俯身,沿着之前的结尾写了起来。

“……”

“……”

“村民们为贤者哀悼,

“怯懦是恐惧者的祸端。

“第五日的死者叫‘李谈’,

“他为花的绽放献上祭礼。”

写到这,李谈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向孟白,带着歉意说道:

“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

“第一天田涛告诉我,说你从鬼怪手里救了他时,我还满腹狐疑。后来,当我再想向你寻求帮助时,恐惧已经拖住了我的脚步。

“我本以为只要不去触及就不会有事,可是我错了。

“去救救田涛,不要让他沦为我们这种境地,也是为了救你自己……”

李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孟白看到他握住门把的手在松开的那一刻消失不见了。

……

“想不到你居然骗了我。他妈,你根本就不是特殊部门的人。”

李谈刚离开,苏俊宇就满脸愤懑地从阳台外翻了进来。

“……你能不能正常地出现,像李谈那样?”

孟白皱起眉头看着苏俊宇。

“都怪你处理不到位,让我被鬼怪害死了,你要怎么补偿?

“要不这样,你让我亲一口,这事就算了了……”

话还没等他说完,孟白就拔出短刀劈了过去。

苏俊宇吓了一跳,屁滚尿流地往后滚了两圈说道:

“别别别,我说着玩的!”

孟白收起短刀,呼了口气:

“我是男人,不要开这种玩笑。”

“懂不懂什么叫饥不择……”

苏俊宇说到一半,话突然止住了。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孟白的一旁,她掂起孟白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孟白的脸。

“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张比我还漂亮的脸,真令人嫉妒啊。”

孟白一把拍掉女人的手,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秋兰?”

女人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眼角的那一丝忧郁……你的眼眸和她真得很像。”

秋兰说道。

“谁?”

“夏荷。”

提起这个名字,她脸上闪过了复杂的神色。

“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苏俊宇这时眼前一亮,朝着秋兰一个飞扑,结果被秋兰一脚踹开。

“滚!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至于这么饥渴吗?”

秋兰叉着腰,没好气地说。

“可是你在梦里一直勾引我……”

“那不是我!”

秋兰满脸羞恼道。

苏俊宇叹了口气,满脸沧桑地看向孟白说道:

“这就是女人,撩完就不认了。唉,看来还是男人好……对了,有烟吗?”

孟白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明明是近在身旁,却又仿佛很远,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雾气。

如同在台下观看一幕戏剧。

……

“孟白,拜托你。”

苏俊宇突然恢复了正经,他面带恳求地看向孟白说道:

“结束这一切,让我们解脱吧……”

随后,他和秋兰的身影依次消失。

原本热闹的宿舍又恢复了原本的孤寂。

原来他们生前,都是这样的人吗?

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人一些事,孟白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随后又迅速隐去了。

不过,他们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孟白突然想到自己去见苏俊宇时,那滴融入自己手掌中的血珠。

或许和这个有关?

孟白将笔记纸收好,缓缓站了起来。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果然在何梅被解决后,事件仍未结束。

这是一个三层嵌套的复杂事件,哪怕在前世,孟白也很少会处理联系如此紧密的多重事件。更何况,他其实更喜欢一力破万法的解法。

不过只要明晰了这一点,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为何死者的死亡在保持规律的同时又扭曲怪异?这不是前世邪宗献祭最常见的手法吗?诗中也明确点出了“祭礼”一词。

而所谓种下的花朵,很可能便是邪宗献祭后祈求诞生的邪魔子嗣。

但明明末日才刚刚开始,谁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是顾琅……

想到这个名字,孟白的手捏紧了一下。

不,这并不可能。虽然自己的这位仇人行事阴暗,但也不会和邪宗扯上关系。

更何况,他此时估计还只是个普通人。

孟白握紧的手松开了。

现在想来,何梅和夏荷这对母女先后沦为鬼怪,随后被消灭,简直是完全成为了幕后黑手的烟雾弹和牺牲品。

而它如此大费周折想要误导的人……便是孟白自己。

因为在这个学校,只有自己拥有拨开外层的迷雾,向里探索的能力。

想到这,孟白不免感到浑身发凉。

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幕后黑手是怎么知道我拥有处理怪异事件的能力的?它难道知晓我重生的事?

这是孟白最大的依仗和底牌,倘若已被他者知晓……

不,躲在宿舍里思前恐后毫无意义。

孟白做了个深呼吸,摒弃这些杂念。

他要和这一切做个了断。

就在这时,如同刻意卡好了时间一般,电话忽然响起。

这是田涛打来的电话。

孟白接通电话,听筒中传来的正是田涛那粗犷中带着沙哑的声音。

“孟白,我在行政楼的楼顶,能来陪我一下吗?”

与第二天相似的话语,此刻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孟白沉默了一秒,随后作出了相同的回答: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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