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就宛若天上云烟,会随着岁月洪流的冲刷慢慢淡化至遗忘。
可有些,却仿佛融入皮筋骨肉,永远铭记灵魂深处,想忘也忘不掉。
..
记得幼年上小学,因为内向沉闷的性格,班上小男生总喜欢以欺负她为乐。
上课的时候揪马尾,起各种难听外号,从自己抢夺书包几个人扔来扔去等等。
这些幼稚的恶作剧也就罢了
可直到有天,有位男生甚至借着玩笑的名义想强行亲自己,忍无可忍的阮箐箐直接当着同学们的面将那位男生打翻在地。
从未展露过的凶狠一面令其他人感到害怕。
慢慢的,班上同学将自己视作怪胎。
而唯一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同桌也因为这件事被周围人孤立。
“为什么要找我搭话,小美她们都不愿意和我玩了,这一切全怪你!都赖你!”
“你这个怪物!以后离我们大家远点!”
稚嫩的声音饱含怨气,至今依然在脑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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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大些,妈妈带着她搬到了天华市南边的贫民窟。
因为某件事情,邻里关系相处的很不和睦。
阮箐箐经常能听见邻居们在背后说她们是败坏社会风气的一对狐媚子母女。
只有住在楼下的老奶奶,每次看见她都会笑.眯.眯地递上来一颗又甜又好吃的大白兔奶糖
偶尔放学时也会慈祥地招呼自己去家里吃饭。
可在一个月以后,老太太死了。
就这么突然的死在家中,没有一点征兆。
后续警方根据尸检报告给出的解释大概是老人家做饭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磕破桌角昏死过去,期间颅内出血过多导致死亡。
当时的她就站在楼下,亲眼看着对方瘦小的身躯盖在一块白布下被人抬走。
紧紧握住妈妈的手,浓烈的愧疚在胸口起伏,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时至今日无法释怀。
要是......老奶奶不和自己走那么近就好了。
这样也不会让周围人捎带着一块嫌恶。
出事时就有可能被串门的邻居及时发现救下。
而不是到了如今...无人问津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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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个总是仗着职务之便想对她动手动脚的青年店长。
哪怕都被自己找借口婉拒躲过,对方也没有因此在薪酬待遇方面克扣亏待。
但只是替自己说了句话,就被司徒焱叫人砸烂了店面,自身还遭受凄惨折磨,经历本不该经历的无妄之灾。
..
就连妈妈也是为了照顾她才久病不治,身体一年比一年差。
过往经历的种种令阮箐箐感觉自己仿佛一个祸害,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波及到身边人。
就像今天发生的这档事。
没和她相识前,季沐是独坐云端的天之骄子,理应享受他人的仰慕与敬佩。
是自己.....让对方沾上尘埃,每天被不必要的麻烦缠上,最后更是沦落和她一样的境地,惹人议论以及远离。
遭遇的危险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她不知道什么是古武者。
不过从司徒焱等人的交谈口吻中就能听出来,这类存在肯定远比普通人要厉害的多。
自己无法确定以少年的实力面对此等危险人物能不能做到全身而退。
虽然这次危机有惊无险的度过。
但下次,下下次呢.....
谁又能保证往后会不会遇到比今晚还凶险的敌人。
阮箐箐的心中止不住泛起一阵恐慌。
她很害怕,更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
“沐沐,如果不是我的原因,你也不会牵扯到这些麻烦。”
自责的低垂着脑袋,此刻连抬起头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遇到我这种人,一定不幸极了吧。”
记忆回笼,她压着情绪,语气装作平常的轻声细语。
“我什么都做不好,也从来没有鼓起勇气真正拒绝过别人一次,很差劲又很没担当。”
每次,阮箐箐都在想呀
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她这么糟糕的人存在呢。
一无是处
简直...糟糕透了。
季沐望向月光倾洒进残痕断壁的烂尾楼,一言不语。
半响,他缓缓出声。
“呆头鹅,之前在学校食堂里,你拒绝傅容景靠近的那次还记得吗?”
阮箐箐微微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的点点头,“嗯呢。”
只要是跟季沐有关的事物,她都记得很清楚。
那日在傅容景同伴的调戏下,自己挪开餐盘打断了对方故作体贴的夹菜举动。
并当着这伙人的面,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想起她那时故作坚定,双腿又因害怕而忍不住瑟缩的怂样子,阮箐箐不禁羞耻的抿了抿唇。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可你不是做到了鼓起勇气真正拒绝过别人一次?”
“我...”阮箐箐晃了下神。
“遇到危险时,你首先想到的是让我先走,而自己却留下来承担一切,这份勇气与担当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可这......”
“玉兰高校,你也考进来了,不是吗?”
少女蜷起手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是啊。
都知道玉兰高校作为天华市唯一的贵族学院,又有谁清楚考进去的难度有多高。
光是要求的分数就已经拦住了太多太多人。
可为了里面高额的助学金以及学费全免的条件,阮箐箐真的不愿意错过这仅有的机会。
她不是天才,没有聪慧过人的大脑,所能做的,唯有死记硬背。
记不清多少次在夜里挑灯看书,反反复复将题库刷了一遍又一遍。
用完的笔芯堆积成小山,甚至手掌的虎口处磨出血痕,轻轻握一下笔都生疼无比。
夜以继日的高强度学习下,她终于坚持到了出成绩的那天。
仅仅以一分之差险之又险的达到入学标准。
班上的其他学生很惊讶她真的能考进去,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对此表示不屑。
“切,运气好而已。”
她没有反驳,而是点头应下。
是啊,努力那么久,也只能堪堪做到勉强入学的程度。
这其中怎会没有运气成分呢
毕竟差一分,自己就无缘玉兰高校了。
阮箐箐垂下眼,没什么情绪的弯了弯唇角,“只是运气好罢了.......”
“是吗?”
头顶响起少年的反问。
“可这不也是你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脚印走到现在的?”
阮箐箐卷翘长睫下的美眸颤了颤。
“不要忽视自己身上存在的闪光点。”
“呆头鹅,你靠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所谓的运气。”
清润的声音飘入耳畔。
言语间所流露的肯定不容忽视。
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抬头凝视对方干净白皙的侧颜,身体和心灵好似在汩汩流淌的暖流中浸泡。
一瞬间把先前积攒的所有负面情感通通都给融化了。
“有些时候,退让不一定代表软弱。”
“在底线没被触及前,谁都保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
“就比如我。”
少年耸了耸肩,继续说着。
“对于他人的看法我根本不在意,被骂两句也懒得报复回去,只要不是很过分,基本上都能忍让一下。”
收拾好内心的情绪起伏变化,阮箐箐突然想起什么。
“那.....”
她轻声问道,“为什么别人只是说我一句你就忍让不了呢?”
繁星点缀着一望无际的夜空
倾斜的月光在这暮色中勾勒描绘出画卷
视线里,少年低眼看过来。
飘落在肩头的枯叶被他伸手摘去,身后茂密的树梢镀上层淡淡银霜。
“因为,我不想让你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