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舜,好久不见!最近有女孩子向你求婚吗?”我暂时将艾萨克抛到脑后,然后笑着转过身去。

出现在我面前的并不是舜,没有任何人,只有一颗竖立在孤狼峰中央的巨大樱花树。这棵樱花树,并不高耸但是树干却异常粗大,树枝自树干向四面八方延展。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的季节显然不是樱花盛开的日子。然而我面前这棵樱花树似乎完全不受季节规律变化的影响,粉色的樱花开了满树。

“舜,想不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她。”我对花丛的某个位置说道。

“多年不见的确该好好叙叙旧。不过,遗憾的是,你我都是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人。心箩的委托你都能解决,这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那声音也立刻回应了我,但是那副懒洋洋地腔调仍旧没有改变。

话音落下,一道雪白的影子自树干之上茂密的樱花丛中落下。但是这看似极快的动作,却没有使得一片花瓣随之飘落。

我为数不多的真正的朋友之一,“孤狼”舜。

舜的外表一点都没变,和我离开之前时一模一样。身穿一套由雪狼皮革制成的雪白色轻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左右肩膀分别覆盖着一具绘有镂空雕文的秘银护肩,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悬在半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因为那副白色面具遮住了他的脸。那不应该算是面具,面具也有表情,而舜所带的那副面具除了左上角写着的“洛”字外,什么都没有,仅仅只是一副看似光滑的白面而已。

舜,虽与我同为佣兵。但正如旁人给他起的外号那样,是一匹孤狼,一匹桀骜不驯的孤狼!我之所以能认识他,大概是天性使然,毕竟只有怪物才会接受怪物。

我对认识舜之前所有关于他的事一概不知。他不提,我也不问。不过,他也有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关于我面前这棵樱花树的事。

舜的妻子据说就埋葬在这棵樱花树下,他几年如一日地守候在这里,耗费大量的心血维系着这颗樱花树,使它无论四季,都能保持盛开的模样。舜做这一切的缘由,只因他挚爱的妻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舜,我最喜欢樱花了。因为它会让我想起你的模样。

这句话是艾萨克告诉我的,他与舜认识的时间要比我久很多年。

在弗林,没有人会去相信爱情。尤其是像发生在舜身上的这种凄美的爱情。这种东西唯一的作用只是为人们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你不能指望一群被欲望塞满心灵的人会与你产生点共鸣之类的东西。除非,这涉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尽管舜的故事流传于坊间,也有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但是他们绝不敢当着舜的面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因为当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落荒而逃。人们不愿意,也不敢亲身直面舜。

舜拥有的除了响亮的名声外,还有令人发颤的可怕实力。

魔武双修且全部达到六级巅峰!这种等级已经达到了规则限定的临界点,如果规则一直维系,不被改变,那舜完全可以说是已经走到了山巅。除了那可望不可即的天空之外,其余一切都已被他踩在脚下了。

至少在弗林没什么地方是舜不能去的,这也是我意图寻求他帮助的决定性因素。

然而更可怕的是,舜的实力远不止此。达到舜这个高度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没有任何人能望其项背!因为,他拥有最最正统的骑士血脉!这表示着他可以释放经由诸神的力量加持的斗气,神圣斗气!而且,他……还是一位全系魔法师!即同修冰、火、土、雷、风五系,外加神圣系魔法!虽然魔法的派系远不只此,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在这个世界……除了他,恐怕再无第二人了!

每每想到这,我都不禁好奇和思索起舜的身世。普通之人不可能拥有骑士血脉,这是贵族的象征,更不可能同时把这六系魔法同时修炼至巅峰,因为资源和知识远远达不到标准。对于揭开这种身世扑朔迷离的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观察他拥有哪种独特的遗传力量(就如同我拥有秩序之力)。那是辨识名门望族的特征之一。

但是这一招放在舜身上,完全没用!即便他真的有遗传力量,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也根本用不到……

“听说你很久没去弗林接委托了,吃穿没问题吗?”我尝试寻找话题。尽管从外表来看,舜的确没变,但他的内心我却不敢保证……

“听说你才回来,来弗林之前见过池一殿下了吗?”舜双手抱胸,轻轻后倚,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懒洋洋的声音依旧没变。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差点崩溃,所以提前跑回去了。樱奈她同意跟我回彼欧西斯了,几个月之后就走。我们打算在十六岁的时候就结婚。”我说。“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相比于委托,我更喜欢守着她。倒是她妹妹会常常看来我,也会带不少吃的。”舜将头侧向了一边。

“萤洛的孪生妹妹萤蕊?”我笑了笑。“按照你的习惯,‘常常’应该可以理解为‘每天’吧?这几年还是天天来看你?”

舜没有回答,也没有面向我。

“除了名字不同,其他全部一模一样,包括爱的人。”我耸耸肩。“你应该接纳她。据我所知,这世界还没有哪个女孩会甘愿等一个男人这么多年。而且还是在那个女孩的身份异常尊贵,同时又从不缺乏各式各样的追求者的前提下。”

“如果没有那层身份,萤洛也不会离我而去。”舜那懒洋洋的声音骤然转变。低沉的语气好似是在向我发出警告,提醒我即将踏入他心灵的禁区。

“很好,看来你没变。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舜。”我扬起微笑,不疾不徐地走向舜。

“无聊的试探会让你后悔莫及的。”舜终于转过头,然后起身离开树干,以相同的姿态迎面走来。

我们在离彼此三十厘米的距离外停下了脚步。我面带微笑地看着舜那空白的面具,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可以感受得到,舜同样也在看着我。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异口同声的话语透露出对彼此的怀念之情。我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够交到像舜、艾萨克这样的真正的朋友。

“此情此景,来个拥抱怎么样?”我笑道。

“那我一定会吐出来。”

“如果呕吐能让你摘下面具,我肯定会抱。”

我们彼此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是我们在表达内心情感时,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动作了。

“叙旧到此为止,告诉我你的来意。”说话的同时,舜往后退了一大步。这只是习惯而已。身为一名佣兵,不让任何人靠近到自己的安全线以内,是最基本的常识。这个常识,在弗林尤其重要。

“说起这个,”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有个委托需要你帮忙。”

舜再度双手抱胸,歪起头来看着我。“按照你的习惯,你总会在提出帮忙之前,向我透露一些关于委托所涉及到的人群或是物品的线索。你先前提到了萤洛和萤蕊。”

“长久形成的习惯很难改变,”我耸耸肩。“没错,是关于神之后裔的。最近有审判之鸦在弗林出没。”

舜同样耸耸肩,反应出乎预料的平淡。“也该是时候了。或许那群后裔也觉得应该把这鬼地方清理一下了。”

“或许。不过等他们清理完之后,弗林里大概就没剩几个活人了。审判之鸦是来找寻迷失灵魂的米斯特汀的,而有个雇主希望我能赶在它们之前先把米斯特汀弄到手。我想你会愿意帮我,酬劳真的很优。”

“迷失灵魂的米斯特汀?”舜提出和我当时相同的疑问。

“喔,简而言之就是堕落了的米斯特汀,强大又黑暗。东西两边的后裔都想得到它,然后去完成一件自认为不得了的伟大事业。”

“弑神?”舜立刻回答道。“喔,真是群自以为是的白痴。因为萤蕊的关系,我还打算放过他们,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打算应该经过更加慎重地考虑后再决定比较好。”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某事。

“那么,菲斯。这件事会不会很危险,我又是否可以杀很多人?”

“我想……两个答案应该都是肯定的。”

他站正身姿,打了一个响指。“那就算我一份。”

于是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其实舜根本不在乎酬劳,他从来就不把钱当一回事。他会谈酬劳纯粹是不想让别人以为可以占他便宜罢了。对他而言,工作所提供的挑战性才是真正的重点。只有在跟足以摧毁他的势力交手的过程中,他才能在失去萤洛后的日子里找到一点自我存在的价值。

我从赫伽罗给我的布袋中掏出三块小秘银,丢向了他。他伸手接住,看也不看的塞到了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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