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滞。

所有人都看着地上无头的尸体,横断处还殷殷喷着血水,仿佛要断不断的喷泉。

“时月!”

随即是王溪云首先叫了出来。她率先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没好气地质问时月为什么不停自己的指挥,问时月说明明提前说好了,把钱公子扣下来,他的命可以从钱董事长那里换很多东西,杀了他岂不是一切白干。

时月回答得也干脆:“因为我想杀他。”

“想?因为你想?你想就可以乱来么?你——”

“所以你只当这是交易么?反正他活着也不会找你,他只会冲我来。钱羽辉活着对你是有用的筹码,对我则没有任何意义。”时月淡淡地说着,眼里也没什么悲喜,顶多是杀完人后的如释重负。

“明明你答应我了。”

“我从没说我不杀他。”时月道。

“你明明说了你会听我的!!!”

“所以我把耳机关了。”时月淡淡地道。

晨风微微略动,搅乱了王溪云额前秀发几缕,她的声音里又惊又气:“你为了不听我话就把耳机关了?我这边一直收不到你回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大老远赶过来,结果就是敷衍我?我好不容易捉到的钱公子,被你打成这样然后一刀剁了?难道我们王家拿一具尸体去跟钱虚闻——”

“是我捉到的钱羽辉。”时月的语气十分平静。

“你——”王溪云想出言反驳,却一时语塞,因为时月说的完全正确,放过钱羽辉也许会有一点好处,但那点好处根本不够让时月回心转意。

她早该想到的,昨晚商谈作战计划的时候时月就跟钱家交易的打算兴致缺缺,战斗中她又故意关掉耳机不听她说话,显然她从一开始就打算私自杀掉钱羽辉,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亲自带着攸蓝、董明一块赶过来质问她。

一旁的攸蓝抿了抿嘴唇,她拍拍王溪云的肩,示意她先冷静;王溪云还欲发作,她直接对王溪云说:“行了,大小姐脾气收收。时月不是你的下属,她没有服从你安排的义务。”

“……可……可是……”

“唉,你是小孩子吗。”

攸蓝有点无语,心说王大小姐还是那么喜欢想当然。不过她嘴上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慰王溪云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随后她看向时月,道:“时月,既然你一早就决定杀死钱公子,你刚才在犹豫什么?你是觉得我们说的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的,对吗?”

“你们说的话?”时月一脸茫然,“你们说什么了?”

“……?”

攸蓝微微瞪大了眼睛:“我跟王溪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呀,劝你不要杀钱羽辉,跟你陈述利害。”

“啊?啊……我没听。”时月老实说道。

“没听?”攸蓝顿时不解,“你刚才一直在犹豫,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他吗?”

“我没有犹豫啊?我在等他求饶。”时月被问得发懵,她满脸无辜地解释道,“因为他跟我说他这次不会再求饶了,我一看还真是;我就在想,如果我这时候把他杀了的话,他岂不真死得像个英雄了?”

“所以我就看他能撑多久,果然他还是忍不住求饶了,我杀了他算我赢了。”

说到这里,时月甚至话语间颇有点得意。

“……”攸蓝顿时语塞,她怔了怔,又问道,“那他不求饶呢?你一直拖着不杀吗?”

“我也杀啊。只是那样杀了很不快活。好像让他赢了一样。”

攸蓝沉默地低下头,一旁的王溪云和董明也陷入了沉默。

王溪云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嚅嗫着,她想说点什么,却始终开口得勉强。

“……”

“你……”

“你真是个疯子。”

沉默良久,王溪云挤出了这句话。

“……”

时月被说得有点懵,她想了想,说道:“你不是崇拜我吗?”

“你,我……我才没有……崇拜你……”王溪云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

“好了。我们得先走了。”董明拍了拍手,说公路上闹这么大,警察就是再想摸鱼摆烂这次也一定不可能不出动了。叫她们赶紧上车,先走了再说。

“先走吧。我先开车把你们带到附近村子,到时候你们弃车先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躲一天,去那里先换过衣服,做好伪装再回城里;尤其是你,时月,你这身衣服、鞋子都沾了血,全都要换;到地方了你们先走,我找个地方把车烧了。天快亮了,事不宜迟。”

“嗯。”

“嗯。”

众人纷纷点头,于是便接连上了车,留下钱羽辉的无头尸体在草丛堆里。

董明发动车子,驱车在茂林间磕磕绊绊行驶了段距离,这个过程中时月在车上把屠杀公主的外套都换下了,鞋子也换了,刀也卸下。她这双鞋子沾满了钱羽辉的唾液和血液,是一定要销毁的,所幸时月没留下别的痕迹。车子留在草坪上的车辙印是个麻烦,但姑且没有时月那一身痕迹那么致命。

好在要帮时月糊弄过去也并非不可能,她那身衣物都是一把火就可以解决的东西,她那把刀有点棘手,但也问题不大;时月戴上面具后,单看外型无非是个中等身材的寻常女生,没有痕迹证物留下,自身再低调点,就凭凰州市警察的尸位素餐程度,想要在茫茫多的凰州市民之间锁定主犯和从犯简直难如登天——如果是帝都警察来兴许能破案吧,但凰州警察大抵是不可能了。

唯一的变数大抵是陈紫季跟洪书宁,陈紫季去报警不太可能,而洪书宁要关掉他的嘴太容易了。

他们车子迅速消失在树林里。远处一段高速路边,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正倚靠着栏杆、嘴里嚼着什么,手里握着望远镜看下了这一切。他背上背着一筒弓箭,一条半身长的复合弓,粗壮的上臂与瘦弱的身体极不成比例,他胳膊上纹着刺青,腰间别了把约莫半米长的腰刀,耳边肩膀夹着电话,身旁停着他的摩托车。

“啊,对,真的!我骗你啥呀?我给你说,她真的就是从黄龙广场一路追到郊外,一刀剁飞了钱家公子的人头!你是没看到那人头飞出去多~远!嘿嘿,可惜了!”

“嗯嗯,我没动,杨老板。我没去插手。上次在徐安区旧酒厂,她用刀把我弓箭挡下来,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呢!我怎么可能、我疯了去找事儿?蝎子姐都下去了我作什么死。”

“嗯啊,我知道了。我听你的……那钱虚闻……行。我就这么办吧。那你让燕国人跟我联系,到时候我带……啊,他们谁来啊?”

“……”

男人静静地听着,初升的阳光洒落在他面庞,露出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渣,他一转戏谑的神色,视线稍微凝重了些许。

“噢,她呀。那个燕国女人,我有印象。她去捉屠杀公主?”

“……行。我配合吧。到时候我跟她行动,不我求她保护好我,别发癫把我弄了就成。就这样吧。”

说罢便他挂了电话,又看了眼时月他们消失的地方。

“新生的小小传奇,落幕得也快啊。”

男人骑上摩托车,一踩油门,车子顿时轰鸣而起。不多时便消失在漫长的高速路上。逆着苍凉的晨光,漆黑的车影越来越长,仿佛即将到来的暴雨夜。

——

【第一幕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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