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塔林立,便如一片花岗岩构筑的森林。

星神市的落日又一次悬挂在教堂的尖顶上,隐蔽的小巷通往繁华的大街,两侧的高楼屹立如峭壁,尊紫色的旗帜飞舞,仿佛庆典般热闹。

但真正能理解这番景象的人脸上很少挂有平静,圣堂八翼会的主教们都已从各自的府邸抵达圣歌大教堂,这并非例行的会议,而是单就某个突发事态进行的扩大集会。

犹如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一般,昨晚发生在香波堡的事情推动着消息传递到一个又一个头脑之中,他们相继做出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决策,并在付诸行动后,推动着这群尊贵的人来到此地。

然而他们却被手持巨斧的少女骑士们傲然拦在了巨大的石门前。

她们倚靠着巨大的落日,交叉的斧钺表明了概不接待的意思。

人群的骚乱并不严重,他们不是暴民也不是来要饭的乞丐,然而只要他们愿意,能爆发出的力量将远远高于前两者。

只不过,和乞丐与暴民又殊途同归的是,他们也很少有人愿意当第一个出头鸟。

一直到一位面貌雍容的老妇人缓缓走出,拱卫圣歌大教堂的少女骑士们对视一眼,恭敬地行礼:

“西萝丝大主教阁下,圣歌大教堂正在进行重要活动,即便是圣堂八翼会的申请,我们也不得不驳回。”

被称之为西萝丝大主教的妇人点了点头,问道: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召开圣堂八翼会?”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问,可针锋相对的气息扫遍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会议,是因为那闯下大祸的圣女而召开,与其说是会议,不如说是审判和定罪。

“阁下,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三天后,届时,圣歌大教堂将继续履行职能。”

“那好,三天就三天。”

西萝丝·格里高利淡淡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聚集在石门前的大多数人都簇拥在她的背后亦步亦趋地离开。

而剩下的少数人在交换着情报。

“没想到那个老妖婆都被惊动了,哎,圣女殿下的心是好的,可罪奴制度这件事,是碰都不能碰啊。”

“不瞒各位说,圣女殿下也曾联络过我们,当时我就看出这件事难如登天,只可惜,没能劝住啊。”

“事到如今,她面临的下场,只有被废黜,或是发往前线进行赎罪了。”

不属于西萝丝那一派的主教们很快得出了结论,这三天时间,已经是阿丝黛尔的垂死挣扎,她要么已经在筹备逃跑,要么就是会尽己所能的联络可能的盟友。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动摇贵族的利益,就会失去贵族的支持,连教皇都寸步难行,何况只是一位圣女,更别说,这位圣女和教皇的关系也并非血缘。

“也许,她只是幼稚地认为,只要她振臂一呼,大多数人就会良心发现地支持吧。”

“在教皇昏迷的时候,只是因为教库空虚,就干出这种饮鸩止渴的事情,哼,她岂止是幼稚,简直是O大无脑了,嘿嘿。”

贵人们一群群地散去,讨论声渐渐消弭,圣歌大教堂高耸的钟楼上,塞西莉亚二世站在阴影当中,若有所思地望着下方人来人往。

“看来...余的确是对汝们过于宽纵了...哼...”

“不过,三天后的好戏,可还得交给汝和阿丝黛尔呀,希望不要让余失望了。”

圣歌大教堂内,阿丝黛尔的卧室。

“嗯唔——”

阿丝黛尔轻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纤睫浓密的眼眸。

眼前的天花板伴随焦距恢复正常,从模糊变得清晰。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养母嘴上说的禁闭,实际上和休假没有什么两样,毕竟以自己昨晚的精神状态,能不能继续正常办公,不好说。

何况,现在看起来还是有妻徒刑......

阿丝黛尔忽然眨了眨眼睛,自己可是和可怕的魔女睡了一个晚上欸?

她猛然翻身,就对上了一双玫红色的湿润眼眸,安雅比她醒得更早,毕竟她在教皇厅的小床上睡了一会,精神其实比阿丝黛尔更足。

也就是说,昨晚她只是单纯贪睡而已!

“早,早啊,阿丝黛尔,那个,你睡得很香呢。”

无语地看了一眼睡至炸毛的银色肉团,睡裙的肩带还划落了一条的合法妻子,阿丝黛尔望向窗口,发现阳光的色彩非常浓艳,如果这不是日出,那——

那肯定就是,自己和安雅从昨晚凌晨睡到了今天傍晚。

睡得太堕落,太昏天黑地。

“那个,我没有跑哦,也没有袭击你,怀疑度快快下降好不好?”

安雅以发射阿尔法波的动作念叨着,眼神真诚而清澈地自夸着。

“我怀疑你什么了?”

阿丝黛尔忽然调戏般地笑了,借着扯好安雅的睡裙肩带的动作,眉开眼笑地迫近了她,把她逼得靠在床上眼角含泪地点着手指:

“就是......我是坏蛋魔女大恶魔,超凶的那种,可那是个误会......”

坏蛋超凶?笨蛋超笨吧!你想跑的话还能让你活到今天?

这样的想法让阿丝黛尔心中涌现一阵奇妙的快意,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意识到这座房子本质上是一座完美的牢房,把安雅整个人都囚禁在这里,可以予取予求为所欲为时,就愉快得不行......

这好像和自己的复仇无关,现在刚睡醒的也她一点也没有来自前世的怒火,只是这样的情景让自己觉得很好很棒。

难怪昨天会不顾后果的把安雅......自己果然变奇怪了呢。

“那安雅是不是该好好告诉我,到底哪里误会你了呀?难道,安雅想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阿丝黛尔继续施压,内心深处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以至于她不得不强忍着就这么把弱气到感觉狠狠揍一顿后,也会掉着眼泪给自己拖地洗衣的安雅按在床上的冲动。

这,这能怪谁啊...这副模样的受气包谁不喜欢捏一捏呢?

“其,其实......”

安雅又抓住了阿丝黛尔的手,她表露真心的时候,貌似很喜欢这个动作,阿丝黛尔可以觉察出这是某种类似“请更深的触碰我”的表达。

这是对自己的语言多么不自信的人,才会拥有的习惯啊?

前世,那个雄辩的演说家,艺术般的煽动者,真的是现在的你么?

“我没有觉得自己无辜...不如说...对这个世界而言,或许我是最大的罪人......”

细微的颤抖仿佛发自灵魂,从阿丝黛尔那被抓住的五指上传来,这种感觉阿丝黛尔非常熟悉,曾有无数的信众来到圣歌大教堂,她们忏悔时伸出的手,也像这样惊惶不安。

“......说下去!”

阿丝黛尔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也许就在这个傍晚,巨大的秘密就将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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