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乌云盖住,地上也吹起了风,带起阵阵凉意。

姜雪茶搓了搓手臂,挤了挤小屁孩,今天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蓬蓬裙,袖子约等于无,有点冷了。

当然了,小娃娃之间是没有什么旖旎的,小屁孩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占得太宽了,就往旁边挪了挪。

接着姜雪茶又挤了挤,然后小屁孩又挪了挪,她还挤了挤,小屁孩还挪了挪。

最后演变成了她挤他逃,他无处可逃。

小屁孩终于忍不住了,无辜地看着她:“姜雪茶,我要掉下去了。”

她大眼一瞪:“那你别动。”

小屁孩一点气势没有,就像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小奶狗,都快缩成一团了:“那你别挤了……”

孩子怎么跟她一样这么内向呢?

她摇摇头,虽然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知道一般人之间有一个距离叫做舒适的交流区域。

但他俩是一般人么?

都特么自己人,可说是互为465了,谁不了解谁啊——

呃。

好吧,小屁孩确实不怎么了解她,毕竟她又没扯着小屁孩耳朵大喊。

“老子是二十年后的你!”

而且,现在她少了些零件,两个人从物理意义上来说,确实做不了哥们儿了。

但从情感上面来说,应该可以努力努力的吧?

于是她咳嗽两下引起小屁孩注意力:“小屁——棋,小棋啊。”

“嗯。”小屁孩老老实实地重复写着“姜雪茶”三个字。

“达者为先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就是,我懂得比你多,那你就得叫哥。”

小屁孩委屈地瞥她一眼:“可是你是女生呀。”

她挑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生的?”

“啊?”小屁孩脸上的震惊多得都快掉地上了,“你,你是男生?”

“不然——”她抬起的下巴突然一收。

不好不好,不能给小屁孩灌输这种思想,万一给带偏了就不好了。

她咂了咂嘴:“‘哥’是一种尊称,不管男生女生都能叫哥。”

小屁孩沉默了一下,消化着这句话,一会儿后他恍然小悟:“是不是就和先生一样,古时候女生也可以被叫做先生?”

嚯,小屁孩知识面挺广啊,她欣慰地点点头:“小棋真聪明。”

小屁孩抿了抿嘴:“你比我聪明。”

“都聪明都聪明。”她嘿嘿一笑,不像好人,“所以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小屁孩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姜雪,雪茶哥?”

这名字后面加个哥就有点突兀了, 她道:“以后就将我姜哥吧。”

“哦,姜哥。”

“嗯,小棋乖。”

爽!!!

她握了握拳,自己消失的男子气概终于在小屁孩身上找回来一些!

但这种事情不好在大人面前展现,她又道:“但是在大人面前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小屁孩不懂:“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揉揉腮帮子,预热着一大句话,“以后在大人面前你叫我名字我不挑你的理,到了私底下你该叫我什么?”

小屁孩又和小奶狗似的耷拉着眉毛:“姜哥。”

“好听!!”她高兴得捧起小屁孩的脸蛋揉了揉,给后者揉得脸蛋通红才放手。

看着她笑得高兴,但小屁孩快哭了。

他总感觉这个小女孩怎么和以前看的故事书里的狼外婆一样……他面对她,压力山大。

等小屁孩再写了会儿字,姜雪茶让他画起了画。

她PUA——呸,她和他谈笑风生,完全不存在什么欺负小孩!

她只是让小屁孩提前感悟了那么一丢丢长大后的为人处世罢了!

这不,她现在不就还回去了?

“小棋画得真好,这颗树像真的一样!”

小屁孩抿了抿嘴:“这是一把伞。”

“呃——”她卡壳了一下,情绪不再那么饱满,“这伞像真的一样!”

小屁孩眼神一黯,他知道是他画得不好,擦去伞,他又挥舞着笔,一只蝴蝶逐渐成型。这是他最拿手的,也是妈妈教给他的,妈妈说只有幸运的小朋友才会被小动物眷顾,就像他的胎记一样。

画完之后,小屁孩有些期待地看向姜雪茶。

姜雪茶瞳孔闪烁,一股气憋在了胸腔里,挤出一点点笑容,和哭差别不大:“很……很好,画得很不错。”

瞧着她的表情,小屁孩有点局促:“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画了。”

“没有,你画得真的很好!”她不敢去看那只蝴蝶,“只是你画得太像了,我有点害怕。”

小屁孩赶紧把蝴蝶擦掉,拉了拉衣服想要盖住脖颈上的印记,他情绪有些低落:“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后不会再画了。”

抬起头,她看着小屁孩的眼睛:“没关系的,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她在心中嘲笑着自己。

都接受了事实,你还怕什么呢?

她伸出手,触摸之前都会刻意回避的胎记,接触的一瞬间小屁孩明显缩了一下。

小屁孩立刻用手捂住了脖子:“会吓到你。”

她笑了,对着小屁孩开口,也仿佛对着曾经的自己开口:“它不是缺陷,它是幸运。”

小屁孩另一只手拿着笔在擦写板上蹭着胡乱的线条:“可是很多人都笑它,害怕它。”

有小朋友说它是毛毛虫变来的,而毛毛虫讨来的一般是厌恶和害怕。

显然的,作为相似的花,他们也会遇到相似的问题,只是她遇不到二十年后的他。

姜雪茶将小屁孩的手从脖子上扯下:“你知道庄周梦蝶吗?”

小屁孩摇摇头。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印记:“庄子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后来呀他的学识变成了蝴蝶,遇到了聪明的孩子后就会在他的身上印下一个蝴蝶印记作为祝福。”

小屁孩不太相信:“真的吗?”

“嗯,真的!”她轻轻揉揉小屁孩的脑袋,“你再画一次蝴蝶吧,我刚刚都没看清楚呢。”

“好。”

小屁孩擦去擦写板上凌乱的线条,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寻找着消失的蝴蝶。

等小屁孩画完,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笑得眉眼弯弯:“以后你经常给我画蝴蝶好不好?”

“只要你不害怕,我就给你画。”

“我不会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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