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整夜的秦懿躺在自家老爹的车后座上，躺的四仰八叉。
一张白皙俏脸血色淡然泛白，双眼黑眼圈极重，显然是熬了整整一夜未眠。
眼下想睡，压根睡不着。
上班族早高峰赶上了开学潮，整个直沽市都在堵车，喇叭声一刻不停的鸣响，直吵得人心烦意乱。
秦懿所在的大学在郊区大学城，虽说他们的车辆是出市区的，也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完全出不去。
“来，闺女，实在睡不着，先吃个早点吧。”
“早晨我回来路上，顺手给你买的，还热乎呢。”
“大饼鸡蛋夹腊肠，甜面酱能抹多少就抹多少，你上高中那会就好吃这口，啧……”
说着，前座的秦四辈随手从副驾驶上拿来了一套热气腾腾的早餐递到后面来。
秦懿横躺竖躺也是睡不着，而且一时半会的车子也到不了学校，索性应了一声，接过了早点，兀自吃着。
老父亲秦四辈回头看，见女儿狼吞虎咽的吃着早点，一张脸泛着白，双眼黑眼圈极重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心疼。
本来显得有些凶恶的面庞，此时一副既心疼女儿缺觉，又有些责怪女儿熬夜的复杂样。
他一声轻叹，旋即道
“懿懿，看这样，昨晚一点都没睡吧？”
“玩游戏了？”
“不对，你对玩游戏也不是很上头啊……”
“嘶……该不会……是和什么人聊天聊了一晚上吧？”
一时间，想的有些歪的秦四辈一张凶恶面庞露出恍然大悟的骇然模样，看着自家女儿如此，连忙问道
一时间，秦懿只觉得无语。
尽管自己是从新开始的新的一生，当女人也当了二十年整了，但感情这方面，自己其实都是去主动回避的。
想想自己和一个男的如何如何亲昵，身上便一阵不舒服，想想要生孩子，更是恐怖片似的。
但同样，当女铜也是叫她想来多少有些不舒服，若是自己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还则罢了，带着上辈子记忆用女身当㢥，多少有种“恰似太监逛青楼，有心无力”的感觉，实在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搞女铜。
男女自己都接受不能，感情方面的事情她向来是一概回避，权当个鸵鸟躲起来不处理自己这个心理问题便是了。
偏巧自家这个老父亲，他有种复杂的敏感心理。
既希望自己这个女儿有喜欢的人，又害怕什么坏小子骗了感情骗身子，既希望有，又害怕有，尤为复杂。
眼见自家老父亲看着自己这副憔悴样子越想越歪，她索性摆了摆手，随口打发道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反正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行了，别再追问了，累，懒得说话。”
“问题到此结束。”
“再问我以后真给你领七八个鬼火黄毛回家！”
面凶相恶的老父亲，一时间被秦懿这一句顶的很想反驳，但却又有些怕的不敢再问下去，一时语塞。
想抽根烟解心烦，却想起女儿还在车里，刚拿起的烟和打火机又只能撂下。
好一副受气老父亲的模样。
看着这个看起来挺凶，但其实嘴碎小心眼爱胡思乱想的爹，秦懿不由得怡然一笑。
长舒一口气，只觉心安。
昨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噩梦。
今日天明郎朗，仿佛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
昨晚发布的直播切片，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了。
电脑备份里也没有，仿佛昨天直播间根本没有来过那个古怪的宝友似的。
痴痴傻傻的看完电脑后，自己又去看手机。
却见群内也是怪的很。
相关鬼照片的聊天记录一概彻底消失，群友们发着涩图，好似一切都从未发生，根本没人去聊关于那个鬼照片的事情。
仿佛自己做了一个迷离的，混淆现实的梦。
梦醒后，只有自己记得这一切。
秦懿也想去相信这一切都是个梦，可一闭上眼，那个苍白干瘪的老太太仿佛就会重新出现。
如是，一个人大灯全开，在房中枯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父亲回家来，这才浑浑噩噩的收拾开学前往宿舍的行礼。
眼下，自己在吃着早餐。
父亲在前座嗦着棒棒糖解烟瘾。
窗外晴空万里红日喷薄。
周遭一辆辆车，一个个鲜活的人。
这个真实的，鲜活的世界，和昨晚的荒诞反差尤其强烈。
以至于，直叫秦懿本人都在怀疑，昨晚到底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噩梦，因此混淆了真实和梦境？
是梦，还是真的有鬼。
现在不重要了。
真正的父亲就在前座，现在的自己尤其心安。
堵了约莫半个小时，车流缓缓的开始能动了。
走走停停，速度不超过二十迈。
吃罢了早点，秦懿的精神也恢复了些，不再像刚才一样，困的生理性不适了。
随手将塑料袋放在一旁，一手托腮看着前座的秦四辈，旋即好奇道
“哎爸。”
“你昨晚干嘛去了？”
“发消息你也不回。”
秦四辈闻听，旋即一笑应道
“好事，大活！”
“这个事成了以后，不但眼前的这些饥荒能填上，还能剩点也不一定。”
“呵呵……”
说着，秦四辈将手机往后一递。
手机密码就是秦懿从医院出院的那一天，父女两人都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秦懿随手解开手机，点开聊天软件，却见是父亲和一个头像是皮特格里芬的一眼就是年轻人的对话。
【AAA珠宝古董鉴定四哥】
【这一批，基本上没什么疏漏，八假两真，虽然只有两个真的，但这两个是一套，一大一小，真的非常开门！你爷爷他这算是捡到漏了，大漏！】
【之前，你爷爷说这些东西，它们还有盖子，只是在路上还没到直沽。】
【小子，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成套的一对，东周的，两个都有盖子配套，这玩意越少人知道越好。】
【圆蛤镇五星好市民】
【虽然这些实际上我了解有限，但我大概能想象。】
【过些日子，还要麻烦秦叔你再来一趟。】
【我爷爷谁都不信，就信秦叔您。】
秦懿看着，秦四辈一声轻叹，沉沉道
“这小子的爷爷，其实是你爷爷的一个朋友，说不上关系多近，就是我和这小子的爸爸当初一起鬼混。”
“后来，咱家落了魄了，你这个富三代成了负三代，我从少爷成了祥子，全完了，他爹妈也出意外死了。”
“行了，这些过去的事情太乱了，一两句也说不清。”
秦四辈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口补充道
“啊对了，这小伙子叫赵曦。”
“就在你学校对面那个高中念高一。”
“要是你一直这个学习态度的话，过几年等你延毕重修，没准能听见这老赵家的小子喊你一声学姐好。”
秦懿听着这话中带刺阴阳怪气，一时间不由得啧了啧舌。
考上大学后就躺平摆烂的她，一时间还真没法辩解，实在吃瘪。
老父亲则是一副抬杠拌嘴得胜的得意模样，哼笑着嗦着口中代替香烟的棒棒糖。
秦懿实在没话反驳。
白了老父亲一眼，旋即一声轻哼，随手点开了那赵曦的朋友圈。
只见，这赵曦头发稍长，打眼一看有些中性，白白净净的，长的也是眉清目秀的透着股秀气。
和其他男高同学站在一起，一眼便是他最小只。
虽说一副温朗秀气的相貌，但秦懿看来，只觉得这小子有点莫名的……狡黠。
看似阳光开朗的笑容，显得有一些假，微微凝含的双目，仿佛是在心内暗暗盘算着什么。
像只……狐狸？
光是看图，秦懿很难给这个赵曦一个比较准确的评价。
秦懿微微摇头，舒了口气，随手将手机息屏放在一旁，躺卧假寐。
“不过是一个看起来颇有心机的小南梁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管他管他这个那个的，先睡先睡……”
横堵竖堵，走走停停的这一路，迟到了许久，这才算是到了学校正门。
秦四辈将各色行礼一一从车上卸下，横竖一通嘱咐后，这才算是颇为不放心不舍的离去。
眼下，秦懿一人拉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周遭前来回学校报到的学生纷纷。
如此多的人，如此明亮的天色，一时间叫她颇为恍惚。
昨晚发生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我脖子到现在都觉得发痛发寒。
如果是真的，却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别处都找不到了？
秦懿微微摇了摇头，一声轻叹放弃了思考。
趁早入校吧，早收拾好寝室，早早补个觉才是真的。
报道第一天是没有课的，也就是晚上有个全校集体的会。
自己有充足的事件来补觉。
秦懿心内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困倦的哈欠。
方才牵着行李箱往学校里走时，却见人群中，有几个看上去年纪明显比学生大的人，直愣愣的往前走。
不像是家长，也不像是学校的工作人员。
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路人。
但他们给人的感觉……
很不一样，却又很熟悉。
一时间，秦懿双眉紧促，一时间脑子迟钝，想不出去个所以然来。
半晌，她猛然明悟，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这几个人，明明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特点，平平无奇。
但就是有种古怪的阴冷感。
像那个鬼照片的老太太一样的阴冷感！
骤然间，秦懿只觉得一阵悚然。
但此时再想从人群中找到那几个人，却完全找不到了。
他们就好像是突兀的在人群中现身那一瞬，随后立即消弭的隐遁人流之中。
秦懿愣愣半晌，许久后，她一声轻叹，拉着行李箱，迈步入校园之中。
“我不会……突然能看见鬼了吧？”
“成了……活着的伥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