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露帕和维罗妮卡,她们之间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脆弱,毫无安全感,无论她们两个中的谁直接动手,这层玻璃都会化为纸片吹散在雪夜中。

或者再夸张一点,连这建筑物都被打个粉碎都有可能。

希露帕看着维罗妮卡,维罗妮卡也看着希露帕,一双红眼睛,一双蓝眼睛,都希望看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不。”希露帕简短地回答道。

“哈?”维罗妮卡似乎没想到希露帕会这么回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才不会让你进屋,我疯了吗?”希露帕抬起头,略显高傲,说实话,这个表情在希露帕活的这十九年里很少能见到。

“不是.......?”维罗妮卡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有你这样的圣女吗,慈悲为怀忘了?”

“那也得看是谁,一个想要杀了我的人,我怎么对她慈悲?”希露帕皱起眉。

维罗妮卡听了笑了:“你那时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嗯?”

希露帕听到这里,低下了头,平视着她。

“怎么,我都在这里等你有段时间了,你耍我玩?”维罗妮卡撇了撇嘴。

希露帕听到这里,终于上前,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维罗妮卡的速度极其快,莱瓦汀能不能防御住她都是个问题。

但是她还是打开了门。

维罗妮卡看了她一眼,希露帕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她在看着门把手。

希露帕往后退了几步,维罗妮卡慢慢从阳台走进了屋内,拍了拍披风上的雪尘,然后关上了阳台的门。

“你这屋挺干净啊?”维罗妮卡看了看四周。

希露帕这次没有着急解释,而是平淡地回答道:“和您住的地方比起来,还是寒酸了吧?”

“哼,那倒是。”维罗妮卡的手一直没有离开狮鹫的剑柄:“房子毕竟是皇帝赏赐的,肯定规格不一般,可是这奢华的地方住久了,难免也会腻歪。”

“您的......女仆呢,没和您一起来吗?”希露帕问道。

“啧啧啧。”维罗妮卡笑着,眨了一下左眼:“你在灰鬃城就邀请我参加的幽会,怎么能有你和我以外的人参与呢,她在休息。”

希露帕皱了皱眉:“我好歹也是圣女,幽会什么的,您说笑了吧。”

“圣女不能泡?”维罗妮卡靠在墙上,手彻底从剑柄上放下了,她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希露帕却不能放开一点,没有莱瓦汀的保护,面对维罗妮卡太过危险了:“不要说笑了。既然您来了,应该是想听我说明情况了吧?”

“你想听我说实话?”维罗妮卡挑了挑眉。

“当然。”希露帕回答道。

“不想。我就想把你抓回去交差,然后过我的小日子。”维罗妮卡回答道。

“您稍微坦诚一点也没什么问题的。”希露帕说道。

“什么,我哪里不坦诚了?”维罗妮卡张开双臂:“还要多坦诚?”

“您恨我是因为您以为真的是我放出了莉波利斯,您想杀了我的原因,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正义。”希露帕刺破了维罗妮卡这幅故作轻松的伪装。

维罗妮卡听了,挠了挠头:“你今年贵庚,希露帕?”

“十九岁,维罗妮卡小姐。”希露帕回答道。

“哎呀,比我还小了一岁,没想到这么敏锐,当圣女就是锻炼人啊。”维罗妮卡继续说道:“没错,是有这部分的原因。”

希露帕微笑着,回答道:“那就好,那您也一定可以理解我,我接下那份圣墓山的委托的时候,说实话,是鬼迷心窍,圣女因此给了我惩罚。但是在圣墓山真的出事后,我已决心以身殉道,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你我皆为追求正义之人,这话想必不难说通。”

希露帕见维罗妮卡已经来见自己了,就知道她心里上那道过不去的坎是什么了,她在迟疑。

迟疑皇帝的话究竟几分真假,迟疑自己在做的事究竟是正义还是愚忠。

“尼禄蒂斯陛下想必待您不薄,可皇帝的乖张想必您比谁都清楚。圣墓山如果此前没有出现封印松动的迹象,那莉波利斯到底是怎么做到‘从天而降’的呢,刻时学院的大魔导没有动作,帝国的军队没有动作,帕拉丁骑士团没有动作,到底是视而不见,还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希露帕对接下去要说的这句话也没什么把握,但是她决定还是赌一下:“您说您已经为皇帝除魔六年,我猜您想过做出行动,可是被以某种形式阻止了吧,比如......被要求调兵前往偏远的某个地方,进行除魔任务之类的?”

维罗妮卡歪着头,撇了撇嘴。希露帕还真猜对了,圣墓山事件爆发前一个月,她就上报过这件事,可是被各种无视和忽略,最后终于被皇帝下令支走了。

希露帕看这样大概是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说道:“您心里清楚,释放恶魔,和尼禄蒂斯陛下脱不开关系。”

“哼,把自己摘得挺干净啊,你和复仇女神有染这件事怎么说?”维罗妮卡继续说道:“之前在监狱里,你抗辩过偷跑出去并不是给复仇女神交换情报,我就当这是真的,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她说到这里,指着希露帕腰间的莱瓦汀,讽刺道:“哦,我知道了,莱瓦汀自己长了四条腿跑到你这里的吗?”

她又说道:“还是说你想说:她们毫无理由地把他们用十几条精英的命换来的神器,像是在菜市场上卖货一样卖给了你?”

“我如果不接受这东西,早在那片森林里就死在雪响的围攻下了。”希露帕回答道:“我是被迫成为莱瓦汀的所有者的。具体原因是因为复仇女神的那些邪说异典,她们认定我是救世之人。”

“哈,救世之人,什么鬼话......”维罗妮卡听了忍不住轻笑着。

希露帕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之前伊琳娜说过的一句话:“那宝石会吸引它在此世的主人......希露帕小姐应该清楚那人是谁,你们已经交锋了,这只是第一次。”

那另一个所谓的“救世主”,不正是眼前的维罗妮卡吗?

莫非维罗妮卡也知道类似的事?

“您不可能不相信的吧?”希露帕开口说道:“我们拥有同样的力量,虽然我的力量是后来的,但是这是不正常的。那个叫爱维卡连接阵的东西,在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对吧。”

希露帕目光锐利:“您也被什么人认定为救世主了,和复仇女神有关的人,在这个房间里恐怕有两个吧?”

维罗妮卡终于收起了轻浮的表情,冷峻了起来,她看向希露帕。

气氛开始走向冰点,希露帕认为自己说中了,维罗妮卡一定和复仇女神也有关系,如果不是,那就和高崖隐修会脱不开关系。

“这些都是你的推断吧?”维罗妮卡问道。

“是的,但是,我究竟说中了多少呢?”希露帕问道。

维罗妮卡看着希露帕,想了想,然后说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点为什么我这么重视你的原因,想必你猜得到‘奉命行事’这一层,却猜不透另一层,我不妨告诉你。”

她说到这,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封信。

“还记得这个吗?”维罗妮卡问道。

希露帕感到奇怪,维罗妮卡身上的信,为什么自己要记得?

“看样子你是忘了,那天在圣墓山,我把你们一行人带走,搜了你身上的所有东西......你的那个同伴叫克伊朵吧,她写了一封信给你,忘了吗?”维罗妮卡问道。

希露帕听到这里惊了一下,那封信她居然忘记了!

说是克伊朵写的信,那时候希露帕一直以为克伊朵是个狂热的信徒,所以没有拆开看,现在想想,那所谓的狂热信徒,其实是龙薇莉卡啊。

那封信居然在维罗妮卡那里。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啊。”维罗妮卡把信收回口袋,似乎并不想交给希露帕:“这封信正是我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维罗妮卡继续说道:“你的争辩确实值得重视,可是,别误会,我没有放弃怀疑你。”

她笑了笑:“我来都来了,下去比试比试吧?说不定这次我就能解决你的事,然后安安心心回帝国呢?”

她说罢,抽出了腰间的狮鹫,指向希露帕:“跟我来,这小镇有个安静的地方,方便我们动手。”

“最后还是要这样收尾吗......”希露帕有些无奈,但还是抬起了头,看向维罗妮卡:“我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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