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了吗……值得称赞,报上名来。”

“老子前面不就说过一遍了吗!啊!”

白绡大叫一声,反手就用刀背推开枪身。通过方才的一击,恶魔的实力已然是可见一斑。然而在见识到那般程度的力量后,佣兵王的斗志非但没有被抹灭,反而燃烧的更加剧烈起来。

“喝哈哈哈,老子叫白绡,给老子记清楚了!这是给你送终之人的名字!”

愈战愈勇的佣兵王一边如此粗暴的报着名号,一边做出夸张的旋转,用身体来带动长刀,使得每一下斩击都在原有的腕力加持下变得更加沉重。

只要是精通格斗的人都会知道,大刀阔斧的攻击方式是一柄双刃剑,在强化斩击的同时,也会露出更多的破绽。这位站在万千佣兵顶点的男人,又岂会有不知道这一点的道理?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选择了这种极为危险和浮夸的战斗方法。

用攻击来弥补防御,用攻击来掩盖破绽,用攻击来取得胜利!进攻,进攻,进攻,在佣兵的世界里,防御可是没法当饭吃的啊!

“白绡……”铠甲恶魔单手持枪喃喃自语,他若有所思的以最小幅度的动作操控着的枪柄,不断挡着面前如箭雨般倾注而来的斩击。

“白绡吗……我记下了。不过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肯与我全力一战?”

“你说什么!?”

白绡眉头一皱,他没能理解对方的话。

此时,一阵死亡的冰冷从自己的心脏位置传来,吓得他立刻停下手中的攻势,极力与眼前的恶魔拉开一段距离。

“哦?”

“这是……”呼吸有些急促的白绡冒着冷汗,颤抖着将手附在胸前的甲胄上。心中浮现出无数疑惑。

没事……居然没有事?难道是错觉吗?但刚才的确有一种心脏被刺穿的真实感……有一瞬间,就连呼吸和脉搏也都险些停了下来。这到底是……

“不错的洞察力,再晚一步的话你就已经死了。”

“啧!”

是我预感到了死亡吗?不,不仅仅是这样而已。我曾经无数次克服了绝境,无数次面临死亡也选择了迎难而上……居然让我在一对一的战斗中选择后退,那个藏在盔甲里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恶……可恶……妈的……混蛋!”

他怨恨的跺着脚下,握着刀的那只手甚至有些想要砍掉这双没用的腿。退缩了吗……我?我居然害怕了……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混蛋!

我不是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我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把这儿当成葬身之地了吗!事到如今,有生以来所能遇到的最大功绩、活生生的功绩就站在自己面前,居然退缩了?

耻辱、耻辱、这简直是我自己对自己的羞辱啊!

“真是无法理解你们人类的想法。我在与你的战斗中,看到的只有一身包袱。是在担心同胞吗?”

铠甲恶魔的头盔转向白绡身后的佣兵团和数量依然十分之多的正规士兵。不过在他的眼力,这些人类差不多都长一个样嘛。

“既然害怕同胞的牺牲,又何必不自量力的来到魔界呢?这里可不是弱者也能生存的地方。”

“害怕牺牲?别开玩笑了铠甲混蛋,我的兄弟们……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孬种!”

“那你又在担忧着什么呢?是什么在束缚你的手脚?”

“我……被束缚了?这又是在扯什么淡啊,老子向来只为自己而活!”白绡朝着没人的面前怒挥一刀,握着拳头,咬紧了牙关。

居然说自己被束缚了?这种如同蔑视一般的词汇,对于佣兵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不能忍受的。

“既然不是担心,那就是自大咯?”

“什么!?”

“你不会是想要负起同胞生命的重量吧?”

“你这铠甲混蛋,要打就打,费什么话!”不能再说下去了,自以为豁达的佣兵王不愿提及这个话题。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其实也清楚得很。

他很清楚,自己虽然嘴上总是说着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但实际上,却怎么也无法做到抛下兄弟不管,独自一人沉浸在战斗中。

因为他是大哥,他是领袖,就算是为了不愧对那么多人对自己的期待,他也不得不勉强自己一边做出乐在其中的笑脸,一边扛起数千人的信任。

但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这一点,他将不再是自己,他将彻底变成一个被世俗所束缚的常识的傀儡。

铠甲恶魔显然看透了这一点,于是颇感无聊的用枪尖敲打起地面。

“亏我还对你有所期待,原来也只是一个无趣的男人罢了。”

“给我闭嘴!你个铠甲畜生!”

佣兵王又一次杀了上去。他选择了最简洁、粗暴的方式来阻止话题的继续,没错,这种时候……只要战斗就可以了!

杀或被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每当自己投身于这种决斗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灵魂的温度。才能感觉到,活着的实感!

然而这夹杂着无数纠结感情的刀刃,又怎能触及到这位队长级恶魔分毫?果不其然,不再透彻明亮的刀锋被一杆除了战斗之外别无他意的枪杆给轻松挡了下来。

“别狂妄了!人类!”铠甲恶魔怒吼一声,奋力一甩,将他推出几米开外。头盔下的声音,透着一丝愠怒“你根本不理解生命的重量!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背负的东西究竟有多沉重!这种半调子的觉悟,有什么资格给刀附上那份枷锁!?”

不知是哪里触怒了铠甲恶魔,只见他高举长枪快速接近,抱着将对方敲成碎渣的目的用力猛砸。

白绡自知接不下这一击,于是果断往一旁跳开。

随后,轰的一声巨响,剧烈的崩塌震慑着此处所有人的耳膜,无法躲开的风压将又他吹一段距离。

“妈的,你们恶魔懂什么!你们这群冷血混蛋又懂什么生命的分量!我啊……我啊,我这双手……你们知道我这双手送走了多少朝夕相处的兄弟吗啊!”

白绡再也忍受不住对方的咄咄逼人。这些年来自己最不想承认的话题,最不想触及的话题终于从心底吐了出来。

“仅此而已吗?”

“什么?”

“仅此而已吗,人类?你对生死的概念,你对生命的理解,只有这种程度吗?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没必要和你多说了。”

铠甲恶魔将枪往地上一插,伸手慢慢褪下了那顶沉重的头盔。头盔下的长相,终于露了出来。

然而在看到对手真面目的那一刻,白绡感到了无法掩饰的不甘、屈辱、愤怒……

什么,居然是女人!?而且还是个瞎子!?

杂乱的深黄色长发,被两条深深的伤疤所毁掉的精致脸颊,以及那一双永远无法再睁开的眼眸……

这一切,都挑战着佣兵王高傲自尊的底线。

“开什么玩笑啊,混蛋!!!女人,瞎子……这样的对手,可不能做成战功啊!”

“别再欺骗自己了,我从你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对名利的欲望。”

“看?你个瞎子还和我谈‘看’?”

“放手一搏如何?你的同胞,已经全部退到森林里了。现在可以心无旁骛了吧?”

切,被发现了吗。白绡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无论是之前大声的发泄,还是展示力量般的夸张战斗。其中有一半是发自真心,但还有另一半则是为了吸引周围恶魔的注意。

恶魔们很在意自己,白绡早就理解了这一点。所以在牵制这个超规格的铠甲恶魔的同时,至少也要替兄弟们再分担掉一点才行。

而事实也和计划的一样,那些模仿着破刃所使用的阵型的正规军,在自己搭档的指挥下也很快找到了抵抗的节奏,尽管还是有不小的伤亡,但至少有一半的人成功退入了森林。

他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没能骗过眼前的恶魔。不过不知为何,这只恶魔明明已经洞察了计划,却没有戳穿?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经过铠甲恶魔这一提,周围把大多数心思全部放在这边战斗上的恶魔才忽然发现,自己的确不知不觉中放过了不少人类。于是赶忙追着进入森林。

“哼哼。”摘下头盔的铠甲恶魔浅浅一笑,不过并不是对着白绡,而是对着天空的某个位置。

佣兵王会感到奇怪也很正常,因为他并不知道,在那个方向,有着几双正在看着他们的眼睛。

……

第一据点,宁静的环境被一道笑声所打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在针对我吗!哈哈哈……”

“陛、陛下?”

“?”

大法官和阿兰洛丝都震惊的看着一旁开怀大笑的布伦泽。这位王会笑成这样,实在是太少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是她吗?我就觉得这家伙的枪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原来是那时候的家伙吗?不错不错……很不错!”

布伦泽看着屏幕中朝着自己得意微笑的铠甲恶魔,十分畅快的拍了拍椅子扶手。

“陛下,难道您认识她?”

“嗯……是个有趣的家伙。魔界少有的……有趣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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