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塔,罗塞塔。”西尔芙轻轻拍打罗塞塔的手背,“你先回房间吧?我想去楼顶看看。”

“嗯?好的小姐。”闻言罗塞塔没有怀疑,很自然地答应了,但紧接着她担心地开口:“嗯......但是外面太冷了,小姐没关系吗?先回房间换下衣服吧?”

想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西尔芙打算跟着罗塞塔先回四楼的贵宾房。临离开十楼时,西尔芙还抬头看了看。

萨麦尔还在那里。

远远望去,他仰着头,迎风而立,漆黑的发梢在夜空中微微飘动,赤红的双瞳看向遥远的穹顶。

——现在这会儿,整栋旅店地位最高的人都聚在十楼的宴会厅里。

整个宴会期间,万众瞩目的伦蒂亚-西尔芙,接触宴会结束就会万众瞩目的康缪-萨麦尔,最好的时间,就在现在了。

西尔芙在自己的客房换好兜帽披风和长袍,同罗塞塔交代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往十三楼上去。

喧闹此刻都集中在十楼的宴会厅,其他楼层不是人声窃窃,就是寂静无声。

在十楼宴会厅,相互提防着的大小贵族们;

在十楼附近,渴望探到上层消息的低级权贵们;

在十楼以外,趁权利顶端的人们聚会时同步聚集起来的小人物们。

暗流涌动,但那都是“他们这辈子的事”,与自己在乎的事无关。

行走在略有些安静的楼道间,西尔芙深呼吸着。

......十五年后就会攻陷世界的魔王-萨麦尔。

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脚步踏上一级又一级台阶,西尔芙脑内回放着,在一楼被萨麦尔扶住的场景。

那个男人手掌冰凉,衣着坚挺,视线清冷。

难道是隐藏锋芒、实则狠辣的极度冰冷之人吗?

还是表面难以接近、其实热心助人的外冷内热之人?

......他和菈卡泽特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萨麦尔最后会要毁灭世界呢。

如果我外套里藏了把锋利的小刀,现在上去就把他刺死在房间——凭我伦蒂亚家代表的身份,只要我坚称是尸体发现者,那也不能强行定我的罪......

不行,这很可能会导致康缪公国和怀尔丁公国开战。谁知道康缪大公有几个儿子,如果魔王的诞生和康缪的毁灭有关,那保不齐会诞生第二个魔王,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她就这样思绪纷飞着,一步一步接近目的地,转眼间就来到了十三楼的走廊。

萨麦尔不在走廊上,但是走廊尽头有灯光。

走廊尽头的拐角就是贵宾房,看起来萨麦尔已经回房间了。

西尔芙小心翼翼地沿走廊往贵宾房门口去,单调的脚步声回响在这片寂静清冷的空间。

然后到了门口,她反而停下了。

......我我我我我我要说什么?一路上只想着要见他一面,要用的借口完全都——

她就那样站在了门外。

月光静谧地照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贵宾房的门缝里映出温暖的灯光,可是西尔芙依然听不见除了她自己发出以外的任何声音。

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寒冷的感觉就像是步入了艾特兰玛北方的斯坎迪亚冰原。

有那么一瞬间,西尔芙觉得房间里是不是没有人。

难道魔王自小便是魔王,从始至终都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门外有人吗?”

恐惧就要诞生的下一刻,房间里传来了平淡的男声。

“如果是找康缪公国的萨麦尔,请您进房来叙。”

只是一声普通的招呼,听起来很正常!

西尔芙一下放松下来。

她调整状态之后,敲下门便轻轻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窗台边、用掌心撑住侧脸、淡然地望向窗外夜空的黑发红瞳的男性青年。

西尔芙惊讶地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还是上次在一楼遇见时看见的衣装——黑红撞色长外套,黑色衬衫,白色长裤,连手套都没有摘。

“原来是您,优雅的红尾鸢。”萨麦尔将视线投来,像是无聊时看见了一个平庸的花瓶一般,兴致乏乏地开口道,“所见何物,伦蒂亚家的小姐?根据您的回答,我将对您的审美水平做出初步判断。”

......什么?

感觉和在一楼的印象不一样了。

“嗯......康缪-萨麦尔阁下,晚——”

“很遗憾,不及格。”

西尔芙正要问好,萨麦尔一声轻语,直接把西尔芙震在当场。

“优雅的红尾鸢小姐,以您的身份和见地,应该看见的是一幅‘冷夜下忧郁之美男子独赏星月’的美景才合适。”

他优雅地站起身来,赤红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愣住的西尔芙。

......冷夜下,忧郁之美男子,独赏星月。

噗嗤。

“——”看着那张平静的脸,西尔芙实在没忍住跃然而出的笑意,几乎是咬住后槽牙才憋回了笑声。

“所笑何事?”萨麦尔像是没料到西尔芙会笑出来,眼睛微微睁大了一分,随后又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发出了轻笑。

“倒也不必为独自与这般男子相处而喜至失态。”他神色轻松地安慰西尔芙道,“以伦蒂亚小姐的身份,与如我一般优秀的男子见面的机会,起码两天后的宴会也还有至少一次呢。”

在说什么啊这个怪人!西尔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

萨麦尔为西尔芙搬来他刚刚坐着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然而,西尔芙刚动步子,萨麦尔便面不改色地开口道:

“请不要介意,不过是旅店一张平凡的椅子而已,并不值钱,不要因为是我刚刚坐过的,便不忍坐践。”

“......”

西尔芙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用看身患脑疾的眼神看着萨麦尔,无声地表达着:

这人有病!

萨麦尔微微皱眉。

“所怨何事,伦蒂亚小姐?旅店廉价的座椅令您感到不适吗?但请容我抱歉,即便是伦蒂亚小姐,要坐在我的床上也实在太过越界——”

“康缪-萨麦尔大人。”

西尔芙打断了萨麦尔的喋喋不休。

后者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一幅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打断自己的样子。

西尔芙皮笑肉不笑地抬脸看向萨麦尔:“我是专门来向您道谢的!感谢您白天向我伸出的援手,真是很有贵族风范的义举。”

闻言,萨麦尔笑了,笑得很好看:“原来如此,这种小事还劳驾伦蒂亚小姐专程跑一趟。如我这般优秀的男子,施行善举是应该的;您不用为此感到歉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歉疚啊!

“你——”被接二连三的自说自话惹恼的西尔芙,看着陶醉的萨麦尔,心里升起一股无名邪火。

——这是那个魔王?啊?!这个自恋到让人觉得无法沟通的人,以后会变成一狠心能把整个部落的抵抗者往奥卢巴赫大峡谷里扔的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萨麦尔?

这算什么,我们的世界就是被这种人毁灭的吗——多么幼稚,简直可笑!

凭什么世界要被这种人毁灭!

做好了一切觉悟来面对未来魔王的西尔芙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礼貌贵气的人前形象居然是他舞齿弄舌的堂皇伪装。

......贵族有很多种,有唯利益论抛弃了良心的阴谋家,有善用自己地位行善的好人,也有单纯享受着贵族身份活在优越中的人。

西尔芙最讨厌最后那种。

在她看来,那就是蠢而不自知。

居然是这种不知上进的人毁灭了世界——

他妈的这种不知上进的人居然还能被人求婚!

“你这种人居然还能和菈卡泽特订婚,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么了——”她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

没想到她这话出口的下一秒,萨麦尔瞬间正了脸色。

随后,他清晰的话语传来。

“伦蒂亚小姐,我不知道您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但是......”

“——我没有同意和菈卡泽特、和怀尔丁公国的千金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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