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屋外的琳泽老师笑嘻嘻地对阿尔娜说了几句，阿尔娜先是激动地回应，随后脸色一变，慢慢地越来越凝重，那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也轻轻地散开。

最后，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与手段，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琳泽老师真是厉害，居然只是动动嘴就赶跑了这个邪恶女骑士。

巫堵对自己的老师越发地崇拜了。

琳泽风轻云淡地回到屋内，巫堵立刻问道：“琳泽老师，你跟那家伙到底说了些什么呀？”

琳泽嘻嘻笑道：“小巫堵，对待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就要开出让她知难而退的条件哦，不然的话她只会越来越来劲的，这种女人啊，也就是俗话说的那个——只要进去一寸就会想要进去一尺哦！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她说出只是蹭蹭的时候就拒绝掉！！”

“琳泽老师……你是想说得寸进尺吗？”巫堵总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应该从一个可靠的师长嘴里冒出来的东西，那种台词放在前世的网络小说里面，甚至都会有被封禁的危险。

他的崇拜突然间就有了几分动摇。

“咳咳，没错，老师我想表达的就是那个意思。”琳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年仅十五岁、比自己还要矮一整个头的巫堵，脸上油腻的表情很快收敛起来，连声音都几乎低了八度。

不仔细看的话，她俨然一副德高望重的师长形象。

果然刚刚只是幻听吗？巫堵对老师的崇拜瞬间重建。

“说起来，琳泽老师，您为什么突然间回来了？”巫堵想起几年前，琳泽老师一边说着她去大城市赚钱还债了，如果有人来找他们兄妹俩，一定不要说认识她云云，然后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当然是因为……老师我总算是还清了一部分的债务！而且还从某位领主那里得到庇护，因此剩下的债务也可以慢慢地去还啦。”琳泽一边说着，一边抱起巫堵举高高。

巫堵别过脸去，脸红的厉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啦。”

琳泽略感尴尬地将巫堵放下：“说起来，小巫堵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呢，还记得我走的时候，你才只到我的大腿根……”

“总之，小巫堵，日后我不必再东躲西藏，可以跟你们兄妹俩在一起生活啦；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治疗诺艾尔的方法。”

巫堵兴奋地抱紧了琳泽老师，这是他十几年来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仅仅老师的赌债暂时不用担心了，就连妹妹的怪病也有了希望。

“小巫堵，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琳泽俯下身子，轻轻地吻在巫堵的额头上，“随便哭吧，老师会一直都在这里哦。”

原本强忍着泪水的巫堵，在听到老师的话语后，眼眶中的泪水便潸然而下。

巫堵站在那里擦着眼泪，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这泪水是因为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喜悦终于得以释放，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在这个边陲小镇上，独自承受的孤独与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在泪水渐渐干涸之后，巫堵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他带着一丝困惑与期待，轻声向琳泽老师问道：“琳泽老师，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祖母她始终不愿意将炼金术传授给我呢？”

巫堵能够在这个小镇上立足，很大程度上便是靠着之前琳泽教给他的那些知识，以及炼金釜的使用方法，让他能够赚取一些收入，至少能够维持不太落魄的生活。

他暗自思量，祖母既是老师的师长，其造诣想必不在老师之下。倘若祖母能在离世前多传授些技艺于他，或许现在的他，会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吧？

“小巫堵，切莫因此责怪你的祖母，她对你的爱，远超这世间任何人。”琳泽轻叹一声，眼神温柔，“在揭晓这背后的缘由之前——你可曾深思过，为何炼金术会走向衰败？”

巫堵摇了摇头。

“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无论是璀璨的文化、先进的科技，乃至生命体自身，始终无可避免地面对着传承断裂的潜在危机。而炼金术，这门被赋予了实现愿望神奇力量的技艺，其精髓在于坚定不移的信念——信念即是炼金术的灵魂。按理来说，随着人类意志力的日益坚韧与提升，炼金术应当随之蓬勃发展，造福于整个全人类，达到前所未有的辉煌。然而……”琳泽的话语在此稍作停顿，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遗憾的是，纵使人类的自我意志再如何强大，终究难以抗拒千万年来自然界那不可动摇的铁律。”

琳泽沉默不语，接下来的内容太过深沉，难以用言语表达。她轻柔地握住巫堵的手臂，缓缓注入一丝魔力。

与此同时，巫堵的脑海中如潮水般涌现出诸多难以言喻的概念，那是琳泽通过魔力，直接与他的心灵相通的讯息。

“本能，”她的声音在巫堵心中回荡，“本是生命维持的基础，但当生命进化至巅峰，它却成了最大的枷锁。色欲、贪婪、暴食、恐惧、对长生的渴求……这些本能，都是炼金术士必须克服的障碍。”

“修炼炼金术，不仅需要坚定的意志，更需超越作为生物的那些低级本能。否则，就如同那些迷失的暗影术师，终将步入歧途。”

“暗影术师？”

“那是炼金术师当中的异端，就好比传说里天使当中的堕天使，现实里法师当中的黑魔法师，骑士当中的死亡骑士……她们疯狂地追逐着自己的欲望，因为那过于强大的执念，她们往往都有着与之对应的强大的力量。”

“原来如此，但是明明魔法师、骑士、冒险者这些职业都还作为普遍的职业存在着，为什么唯独炼金术师会没落呢？”

“炼金术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无法像世家血脉那样传承，仅能依赖师徒间的心口相传。”琳泽缓缓解释，“骑士等职业，得益于母辈的强大血脉改良，能让后代同样拥有卓越天赋，且前人的智慧与技术得以世代累积，枝繁叶茂，持续壮大。然而，炼金术却因师徒传承的局限性，难以形成庇护个体的庞大体系，只能零星散布于各处。”

巫堵愈发不解，他回忆起前世小说中，诸多武功流派不都是依赖师徒传承吗？血脉传承才显得不合逻辑吧？

“再者，炼金术师的技艺往往传女不传男，这看似偏爱女性，实则是为了保护后代的男性。”琳泽取出一面镜子，置于巫堵面前，“你瞧瞧镜中的自己。”

巫堵凝视镜中映像，那是张他再熟悉不过的、清秀的脸庞，监狱里留下的痕迹已全然褪去。

那张脸，无疑比他见过的所有男性都要……俊秀几分。

“炼金术是少数男女皆可修行的技艺，它能消除身体的瑕疵，随着修为精进，人会愈发美丽。而你，小巫堵，本就生得可爱，若习炼金术，定会愈发迷人……”

巫堵抬头望向琳泽，满心疑惑，她提及这些，难道仅仅是为了夸他好看？

琳泽轻轻摇头，继续解释道：

“俊美的男性，虽为众人仰慕，但遗憾的是，男性在魔力上的天生匮乏几乎是不可改变的命运。这意味着你将不得不承受世间无尽的恶意与不公。据史书记载，那些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男性炼金术师，无一例外地，最终都依附于某位领主……他们为何选择依附？又为何在依附后销声匿迹？这其中秘辛，唯有我们炼金术师知道——他们无一幸免地经历了身心的极度折磨，最终沦为失去自我意志的‘星怒礼’。”

男性虽可修炼炼金术，却几乎无法借此自保。你祖母之所以从未向你提及，正是因为选择了这条路，便意味着要独自面对那如深渊般的未来。

仿佛男性炼金术师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既定秩序的挑战。

“你或将面临极其悲惨的命运。即便如此，你仍要坚持吗？”

巫堵坚定地望向自己的老师，回答：“老师，我想学炼金术！”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与恐惧。

琳泽凝视着少年的面容，片刻恍惚后，轻声叹息：“宛如昔……”

那声音细若游丝，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