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旁李升荣出身的李家,虽然这些年有些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总归是个有本事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中出身的好男儿,哪怕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半辈子,又能有什么混不好的?
只是谦虚,还是要谦虚的。
“这几年的日子,也能算是马马虎虎吧,”何永年道:“只是外界这兵荒马乱的,不仅生意不太好做,就连调官任职,也只能选在那些还算安全的地方,一直窝在京城,倒是不好提拔。”
“这也是,”魏子期颇有感触道:“我从北燕一路南下,到了这安阳城,路上别的没见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流民倒是见了不少。”
“这是乱世景象,好在,咱们在安阳城里还算安全,也无哪些天灾人祸是什么的。”一旁的李升荣道,尽管他对记忆里的魏子期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见他们两人已经开始聊上了国家大事,也只能跟着开口。
“这可未必,”魏子期摇了摇头,道:“你不见如今安阳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若是这世道再如此地乱下去,不说远的,就是这治安和疫病,咱们也没有办法。”
“这也倒是......”李升荣默默道:“倒不如我们将那些流民全都给驱逐出去?”
“这可绝对不行!”魏子期拍案道:“这只能是饮鸩止渴,若想彻底解决如今的乱局,得从问题的本源来根治。”
“哦,那子期......子期兄,你说我们,该如何根治呢?”何永年道:“我看这动乱的发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啊。”
“呵,何必在意称呼,依照往常一样,唤我‘子期兄’便可,”魏子期道:“至于这天下大势,的确不是你我几人便能抗衡,但若是只想着明哲保身,灾祸也迟早会降临到你我之顶的。”
“子期、子期兄的确有理,”何永年看着魏子期的那一身裙装,又见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些女人模样,那句“兄长”,实在是说不出口,“只是依你之见,我们又该如何去做呢?”
“要我说,当除去朝中弊病为好,”魏子期直言不讳道:“今天的祭典,我看了,就两个字,奢靡!”
魏子期一拍桌案,又道:“还有两个字,无度!”
李升荣不敢接魏子期的话茬,他还在纠结于她由男化女的事情,只是何永年道:
“子期兄,如今的朝廷里,派系林立,那么你认为,当今又有谁最有资格,去做那昭齐的良医?”
“哦,你说医生啊,那还能有谁呢?”魏子期笑呵呵的,放下了一口没喝的茶杯,道:“当然是……你何家啦!”
何永年神色一凝,却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魏子期抢过口子,道:
“刚才在皇宫里面袭击荆玟的,就是你们何家的人吧?”
魏子期双手压在桌面上,眼神中凶光凌冽,而何永年手中的茶水洒了一地,打湿了他的衣袂。
而李升荣半知半觉地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这突然开始针锋相对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刚刚提到……荆玟?那个北燕的荆玟?
“子期兄,为何如此指责我何家?”何永年假装漫不经心地将茶杯拾起,道:“子期兄此次前来,莫非是来向我问责的?”
“本来不是,一开始,也只是打算简单地和你来叙叙旧,”魏子期面不改色,只是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手里的银针,道:“但谁叫,你们何家人手上的血腥味,重得吓人。”
何永年被魏子期以如此尖锐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上古凶物所盯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所以,他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魏子期只是冷笑了一声,道:
“我是怎么发现的?呵,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安阳里的高门大户我都认识,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都挨个走了一遍,试探了一遍。”
观察着对面何永年的脸色越来越差,直至铁青,魏子期也毫不留情地补刀道:
“唯有你这个蠢货,笨得主动交代了,你说,这世界上还有谁你比更蠢?”
“够了!”何永年大喝一声,道:“我让你踏进我何府的门,不是让你来我这里放肆的,来人!”
魏子期斜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升荣,问道:
“有你的事么?”
李升荣此刻还在不明所以当中,他还没有思考清楚先前魏子期由男化女的事情,如今本来其乐融融的两人,又突然动起干戈。
这一天是怎么了?我只是听父亲的劝,来找以前的老朋友多叙叙旧啊!
“既然没你的事,那就赶紧滚出去,”魏子期冷眼道:“刀剑不眨眼,若是伤到了你,我魏家包埋不包治!”
随后数百根银针在这小小的静室里闪烁,何永年还想着唤出自己的护身法器来支撑到自己的护卫们到场,可他却还是低估了魏子期的实力。
仅仅是一瞬间,他那价值连城的护身法器就彻底碎裂,再无作用可言。
“连一击都扛不住?看来,我还是太高看你了。”
魏子期冷冷道,随后毫无风度地一脚将茶几踢翻,那些温热的茶水飞溅了何永年的一脸,把一旁的李升荣看得心惊肉跳。
“这次,我念在往日情分上,就留你一命,”魏子期一震衣袖,收了针,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不过你别忘了,我只是记在了账上,哪一日,要找你付清的。”
说罢,她就转身离去,只留给在场的其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何永年依旧跌坐在地上,连站立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一旁的李升荣想要伸手去搀扶他,却被他别开了手。
“不用你帮忙了,”何永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也不知道那里面混杂着多少冷汗,“你去,送送她。”
“永年哥……”李升荣还有些犹豫,但又想到魏子期身上的那些神秘,还是转身跑去,道:“我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随后他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遍地的凌乱,还有狼狈不堪的何永年。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袖,敢怒,却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