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饭,这么瘦。”
……
“东西都带好了吧……”
“不用急,还早。”
……
“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
“我们等着你回来……”
“……”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并不值得回忆,也没有什么所谓珍贵情愫的琐碎往事,一遍遍回荡在拥挤不堪的脑袋里,塞满,搅乱,再塞满。
所有不该发生的坏事,都发生了。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明明不该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
果然,该提前回来的,只要早回来一两天的时间,事情就不会发展至此?不是说什么蝴蝶效应,就是这个意思吗,本来是有挽回的余地吧。
反正学校里那群人,都要死,全都死了。
最后也守不住仓库,都变成了只会恶心人的活尸,一个接一个,全都是这样,说什么救援,完全是空头支票。
……
不应该当第一个,不应该浪费时间,不应该傻傻地在原地等待,不应该等到二次爆发……
全都是错误的,所有举动都是错误的,好像只要有一个环节不那么错误,就不会到这个地步……
或许,就只差一点点,如果之前提醒了他们,要避开一切危险,避开一切可能的感染源。
避开感染者,避开其他人,避开被污染的食物,还有可能不安全的水,避开,空气,空气传播?消毒,整体消毒,只要把房间整体做好消毒就好了,分明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想不到吗……
……
呃啊,混蛋。
凭什么!?
凭什么全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世界上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可供选择的个体,如此渺小的概率,就一定要选择我吗!
是故意的吧,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一开始,结局就注定在这。
……
该死的混蛋,天杀的!
骗子!
全都是骗子!只会嘴上说说。
父亲他,也是骗子,是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不了家人,才失去了重要的人,最后,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窝囊。
……
呵,憋屈的离别后,以为再丢下什么大义凛然的几句遗嘱,就想让我坚忍地活下去?
就凭这些,为了谁。
都是混账。
只要会装模做样就够了,哈,摆出一副真挚的表情,嘴巴里吐弄些虚伪的话,最后,随意的揭开伪装,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
唯有信以为真的人才是最蠢的那个,活该被人戏弄,活该被人抛弃,活该!
……
人又怎么可能做到,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呢……
……
全都去死好了,去死。
没有人再等着我了。
除了狰狞的活死人,和死亡。
……
……
……
“咳咳…”
“呼,呼啊……”
她再次惊醒,努力睁开发胀的双眼,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阵阵熟悉的刺痛自脑后袭来。
落日夕阳的余晖从窗边偷偷钻进来,映在客厅的瓷砖地板上,金辉灿烂的光照洒满地面,好在有一片杂乱的垃圾包装袋,遮挡住部分光线。
她伸手挡在脸前,数日不分黑白昼夜的昏暗,让她连这种程度的微光都承受不住了,刺眼的光,不停扎进她浑浊的视线中。
是风把窗帘吹开了吗。
要拉上窗帘啊,在这之前…
好饿……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从沙发上爬起来,摸向了一旁的背包。
她身上的衣服一直没换过,乌黑秀丽的长发也因为缺乏打理,而乱糟糟的没有光泽,还有部分缠在一起;她漂亮的蓝色双眸里布满交织缠绕的密集血丝,肤色倒没有太大变化,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比从前更暗沉。
背包里只摸到些没用的杂物,食品一类的,空空如也。
啊,最后一块饼干,之前已经吃光了啊。
好饿,好饿。
睡觉不是可以降低新陈代谢吗,就不能减掉食物消耗吗,明明一直在睡觉。
腹部如火烧的痛感催促着,不时咕鸣几声,对进食的频率表示抗议,少女抚摸在扁平的下腹,思考着上次吃东西,是间隔了多久。
多少个小时?几个早晚?
健忘了,完全想不出来。
她搀扶着墙边,颤颤巍巍的挪动着脚下,一点一点地移动着,走到厨房里。
她一直没来这里。
饿到不行了,她才会拆开一包食品,续命般的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对着水龙头灌水,然后再次待机……
一股臭味窜了出来,好臭。
她把袖口贴近脸旁,用力嗅了嗅,却闻不出气味,尸体的腐臭味大概已经把她熏入味了。
接着,握住冰箱门,打开。
“嗡”
冰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极其混杂的发酵腐败气味,以近乎能看到实体的姿态冲出来。
“咳,咳咳……”
少女连忙遮掩口鼻,不住地咳嗽。
然而,这种气味,和尸体腐坏的气味相比,还差得很远,她逐渐适应,在一众瓶瓶罐罐和少许果蔬中翻找……
找出了:
两个烂了一半的苹果,在其他中蔬果已经是最好的;一罐早已被开封的,没人喜欢吃的草莓果酱。
冰箱下层,在带来更恶心的气味外,一无所获,肉类早就发臭变质。
她捧着苹果,并不想吃,没有食欲,可不吃肚子就会很难受,而吃了就能再活一段时间。
有总比没有好吗,一个人不吃东西,多久会饿死呢……
“咔嗒”她咬下发软的苹果。
……
……
“呕呜…”
“呕,呕呕呃……”
少女对着马桶不停呕吐着,伴随着胃囊的绞动,她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剧烈翻涌的气势,让她觉得就快把胃袋一并吐出。
几个小时前。
她把烂苹果好的一部分,和半罐果酱吃下肚后,没有太多满足感,但胃痛有所缓解。
可随着时间推移,没想到,又愈发难受起来。
直至再也忍不住,呕吐出来……
火辣辣的灼烧感划过食道和口腔,从胸口到腹部,不断的剧痛刺激着她。
好痛苦…
要死了……
……
全身冷汗淋漓,她倚靠着墙边,瘫软地坐在地上,漫长而痛苦的过程终于结束,身体好似变得更虚弱了。
她毫不怀疑,再这么恶性发展下去,她会死掉。
休息片刻后,她还是从身旁的布袋中,掏出一把乳白的面粉,凑近脸前,伸出小粉舌,一点一点的舔食着。
家里的零食都找不到了,可能是已经被她父母吃掉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反正没有剩余了;冰箱里也没有能吃的,再吐真的会死;只有橱柜里,找到了一小袋面粉,和半包大米。
大米太硬了,没法生吃。
面粉……也很难吃。
她望着已然黯淡的窗外,看不清月亮。
肚子很饿,白天睡得太久了,今晚注定难眠,但她还是要早睡。
因为明天,她要离开这……
……
……
……
天亮了。
今天是几月几号,不重要。
缺少期盼的日期没有意义,如同某些挣扎的生命一样,没有太多意义,过下去就好了。
少女早早地起床了,她用冷水粗略地洗了澡,把粘腻的脏兮兮的身体清洗一遍,又从自己曾经的衣柜中挑选出一套衣服,尽可能偏小的尺码,穿在身上。
背包里只放了一小包面粉,剩余的药品,和少数必要的东西,整个包空荡荡,很轻很便捷。
她拎上一把棒球棒,腰间别着姜皓给的军刀,胳膊和小腿上则照旧绑上一层简单防护,这些就够了,除去这些,她还剩什么呢?
啊,对了。
她在衣柜中翻动着,拿出了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
都准备好了,那就……
她握着一瓶医用酒精,径直走向主卧的方向,这一次,她的腿没有颤动,双手也不再颤抖。
“咔嗒”
门打开了,整个室内的腐臭味源头就在此处。
她望向大床上两具冰冷的尸体,微垂的眼帘下,黯然的眼神中,更多是空洞,和无奈。
既然是父亲自己做出的抉择,她,没有资格,去拒绝。
事情的缘故,其中的发展,她不清楚,也不会有机会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摆在眼前的结果。
“呼……”
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
“哗啦~”
少女把酒精倾洒在两人身上。
以及,床头柜上那封留言,封面上写着“给常念”,她没打开,从开始的不愿接受,到如今被迫接受,她始终没有打开它。
现在,她拿起那纸张,丢在床上,同样的浇上酒精。
塑料瓶空了,酒精倒光了。
“咔”
她按下手中的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只足以照亮她脸颊的轮廓,却照不见她的表情。
她把手中的火苗,缓缓凑近被浸湿的床单。
“轰呼……”
瞬间,一片蓝紫色的火光猛地冲出,把周遭一切所及之处都吞噬包裹住,火焰跃动着,照亮了昏暗的室内。
火焰能净化一切吗,那就让它焚尽这些吧。
腐烂的尸体,过往的家,某些回忆,连带没有存在意义的名字——“夏常念”。
……
少女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