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常念钻进一楼大厅中,混合着霉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由于结构和位置因素,一楼始终不会被阳光直射到,所以这里的环境总显得凉飕飕的。

然而,让夏常念感觉到脊背发凉的,可能不止这些。

两侧的住户,房门紧闭,瓷砖地板上的血块沾粘着她的鞋底,在这里没观察到太多打斗的痕迹,只是照常的,也并不缺少血红色。

电梯悬停在13楼的位置,夏常念没去作死按下电梯按钮,她悄声走向一侧的消防安全通道。

抓住门前把手,她谨慎地拉起一线门缝,透过缝隙观察者里面的情况。

楼梯间空无一人。

这里是完全独立的一个空间,每层都有一扇单向门,没有门锁,平时几乎没有居民会走这里,冷清清的,唯有墙上冒着绿色荧光的“安全出口”标志,略显诡异。

她靠着墙边走进去,一步一步地轻轻踏在地上,阶梯上涂着浅色的防滑涂层,她却还是生怕自己不小心脚滑,只敢蹑手蹑脚的走动,踏实地放下前脚后,才敢接着迈出后脚。

每走过一段楼梯,她便站在中层平台,抬头向上观察,确保上层没有异样后,她才会继续前进。

第三层…

第四层…

这是第五层……

“吱呀~”

哈!

听到异响,精神紧绷的夏常念反手握着刺刀,抵在身前,立刻循声看过去。

只见前方平台边的铁门微微打开,敞开一道极小的夹角,更像是被风吹动,而不是有人在。

她缓步凑上前,一股苦腥气忽地从缝隙中吹来,拍在她的脸上,她屏住呼吸,扫视向五层走廊内。

没有发现人型物体。

她长舒一口气,继续向上摸索前进……

……

“咚咚,咚咚……”

“咚……”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动静,而是她按耐不住的急促心跳声,有力的震荡拍击着胸膛,从身体内部传递回响在耳旁。

第七层,就在面前,仅有一门之隔。

“不,不能太激动,还没到达,还没安全下来。”

她把手按在胸前,透过酥软,感受着心跳的悸动,一上一下的起伏,是她在做深呼吸,试图安抚内心的紧张和激动。

吸气,呼……

“咕。”

她喉部咽动,然后伸出手搭在门把手上,缓缓的转动。

“吱……”

没有想象中的“先是刺眼的光袭来,再缓缓看清一切”的情节,她看到熟悉的走廊上,并不杂乱,和之前一样的简洁,只有一片和煦而灿烂的阳光,从窗边洒进来。

好像只有这里什么都没发生,和过往的日子一样。

夏常念微微颤抖的手,陡然静止下来,心中的不安和紧张也都被抚慰。

她总算回来了,熟悉的,温暖的家。

钥匙……

夏常念靠近那道棕色的房门,房门右侧的墙面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钥匙盒,里面总会放有一把备用钥匙,留给家人偶尔的意外疏忽。

她摸向钥匙盒,转动上面的齿轮,她可不会忘记,密码是:

0 7 3 4。

转出密码后,她按动下方的按键。

“咔”

塑料盒被打开,里面安稳地躺着一把金属钥匙。

拿出钥匙,夏常念心中没有太多意外,这钥匙是理所应当的存放在这里。

就算没有,她爸妈肯定也会放进去的,来等着自己回来。

哈啊,太好了。

太好了……

就算是靠着姜皓的帮助才这么顺利,就算之前再狼狈,再不堪又怎样,她还不是活着回来了,无论是讨厌的家伙,还是该死的丧尸,都没能阻挡她。

夏常念把钥匙插入孔内,逆时针转动一圈,但没能打开门,她便再转一圈,打开了反锁的锁芯。

“咔咔”

“滋~”

门被打开了。

她迅速钻进室内,猛地关上大门。

“哐咚!”

大口呼吸着代表安全的空气,即便被外界的腐败气味污染了一部分也无妨。

一进房门便映入眼帘的右侧一体鞋柜,一旁整洁的餐桌餐椅,客厅正中央的灰色大沙发,白色茶几对面的大屏电视,有点枯萎的绿植盆栽,还有正面最前方的落地窗,照进一片温暖的微光。

无比熟悉的一切,魂萦梦绕的地方。

她倚靠在门上,浑身激动地发软,必须要先舒缓一会才行。

“哈,哈啊~”

爸妈在哪,客厅里没有人,应该在主卧?

不对,她现在该想想怎么去解释,家里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他们肯定会觉得奇怪的。

她不想隐瞒什么,直接把实情说出来就好,他们一时大概会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她只要把所有情况都说明,作为他们的孩子,曾经在他们的照顾下成长、共同生活的经历可不会造假,他们肯定会慢慢相信自己的……

即便需要一段时间的证明。

想到这,夏常念把背包摘下,放在地上,然后把刺刀也收进刀鞘,放进口袋中。

她来到主卧门前,即将握住门把的手忽然顿住,她犹豫了一下,接着抬起手,“咚咚”地敲响门板。

她从前可不会做出这么生疏的举动,但如今的情况毕竟不同,她现在会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夏常念”。

所以先谨慎一点吧,不要吓到爸妈了。

可,这种感觉,还是好奇怪啊。

“咔。”

“爸,妈,我……”

清甜的声音戛然而止,说出一半的话,刹那间停住,她的嘴巴还是张开着的,只是僵住在原地,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是静止的。

她整个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按键,呆愣在原地。

门只打开了一半,但主卧里释放出来的浓郁气味势不可挡的,向外喷涌出来——她熟悉的,腐败腥臭味。

昏暗的房间里光线微弱,她刚打开门,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沉重而刺鼻的气味所凝固,如同发酵已久的罐头被人打开,那深入骨髓的,难以言喻的,让人窒息的气味,化作有形的湿漉漉的、粘腻的触感,冲进她的鼻腔。

她可以忽略客厅中更显微弱的气味,但无法忽略这样强烈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几个星期前,她不一定知道这气味的意味,她只会认为这是一种剧烈的,让人不可接受的臭味。

但当她第一次嗅到这气味时,某个名词,就和它绑定在了一起,她再也不可能忘记的词语,再也无法忘记的气味。

哈。

是,是什么东西坏掉了吧。

不过是忘记放进冰箱里的,食物的味道吧,毕竟停电了,冰箱里的食材坏掉,也是应该的。

没什么大不了,坏东西,丢掉就好了……

她猛地推开门,主卧内幽暗的环境展露无余,窗帘是拉开的,房间里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任何血腥的血迹,没有任何被打翻的东西。

大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两个人,没有灯光的照亮,看不清两人的脸。

哈,哈。

我就,说,明明没事。

不要吓我……

在睡午觉吗,以,以前没有这个习惯吧。

她强撑着拖动自己僵直的身体,木然的挪动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床边,手也不住的战栗着,抖动着。

直到那距离足以看清两人的脸,她才停下步伐,俯下身,双手轻轻支持在柔软的床垫上,她眼神空洞无光,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那熟悉的人,无比苍白的肤色。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抓住妈妈冰冷的胳膊,不停摇晃,她用颤抖的声音,声嘶力竭的,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们……

可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

他们就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

“……”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已经嗅不到空气中的腥臭味,声音也发软到发不成声,她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轻柔地关好主卧的门,不清楚是用是什么方式,回到了客厅中。

她瘫软地躺倒在沙发上,大脑彷佛被搅乱,被迫地放空,不知道要想什么,也什么都想不到。

她没有哭,眼泪,奇怪的流不出来。

只感觉,很累,很累,从来没有像这样疲惫过。

身上好累,心里,也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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