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缓缓撑起身子。

秦玄本想伸手去扶,却见她轻轻摇头,扭头看了堂下众人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今天是他与云家小姐大婚的日子,若是与绯月表现得太过亲近,外人难免会有议论。

但为保万一,他还是问了一句,“你的伤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

绯月轻轻摇头。

白瑾的修为在她之下,因而不会伤她太深。

不过看见秦玄如此担心,绯月心中还是莫名觉得愧疚。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白瑾便私下找过她,也与她说过要对云瑶小姐动手的事。

否则的话,那只狐狸怕是也不敢挑选这种地方刺杀云瑶。

那时,她正因秦玄的事与那云家小姐争风吃醋,又受到了那只狐狸的挑拨,便选择了坐视不理,放走了白瑾。

直到后来,秦玄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切一般,让她去保护云瑶。

她便应允下来……

那时她已经知道云瑶会在婚礼上有此一劫,便打算利用此事问出主人的真实想法。

在她眼中,秦玄与云瑶在一起时,从未显露任何的情欲,她便以为那个多情的主人娶了云瑶并非喜欢,而是另有目的。

就算云瑶那个本该早就死掉的女人真的死在那只狐妖手上,主人只要杀了那只狐妖给了云家一个说法,事情便会了结。

却不曾想过主人会选择用自己的元神去帮那个女人续命。

绯月知道那个法子,若真让秦玄用了的话,也许秦玄会因此失去了那身御妖的本领,而他们的契约也许会因此自动解除……

所以,她也知道,这场戏不用再演下去了。

尽管在她的眼中,主人从未真正喜欢上那个女人,但这份选择,已经与她本能地替秦玄挡下那一掌时的想法没有区别。

她终于明白了对秦玄的感情,也明白了她所担心的人妖殊途,无法白头到老,也许在秦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

毕竟,那云瑶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心中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悔意。

若当初离开南离的那夜,自己便坦白了心意,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只是这是秦玄与云瑶的婚礼,若自己在此时没能忍住,将主人置于两难之地,与那只狐妖又有何异?

而此时的喜堂之中,那些客人也渐渐回过神来。

虽然那不知哪里来的妖女刺杀未遂,但新娘突然变成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也让他们有了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秦公子要娶的不是云家的小姐吗?这位姑娘又是谁?”

听则堂中的议论声,秦玄并未慌乱,而是看了沐清雪一眼。

让她留在此处便还有这一层目的,那白瑾是她带来的,若是有她来说出那狐妖的身份,堂中的众人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到时候再把白瑾身后的南离王朝挖出来,事情再加以发酵,他与那些人的仇恨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他与南离所有联系也会就此抹得一干二净。

只是,他没有想到,绯月的自作主张险些坏了计划。

不过事情还不算糟糕,还有挽回的余地……

堂上的沐清雪刚刚将云氏一族的老爷子救醒了过来,虽然并不知道秦玄心中的打算,却也猜出他在等自己的解释。

只是,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算计,她心中怎会甘心。

不过如今她也知道那狐妖已经失败了,而她与秦玄还有那层约定。

万一他真的有办法帮到自己呢?

一番斟酌下来,便觉得此时还不值得因为这种小事和秦玄翻脸。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绯月抢先一步开了口。

“众人也许不知,那行刺之人之前与我见过一面,说是要对云家小姐吃些苦头,我以为那人只是说笑。

何况那时她还是沐剑仙身边之人,而秦公子又与沐剑仙关系不错,便是说给秦公子听了,怕是也不会有人相信。

因而自作主张与云家小姐私下商议了此事,因此给诸位带来不便,实属抱歉。”

堂中众人闻言皆是将信将疑,便将目光转向了沐清雪。

沐清雪一脸愕然地看着绯月,又瞥了秦玄一眼,以为自己又被秦玄设计陷害,便以传音术想从秦玄口中问出个所以然。

『你这是何意?莫非是想要借此败坏我的名声?』

秦玄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堂中突如其来的变化,更不知道绯月何时见过白瑾,便以为这些变化是绯月想来帮助自己的话。

而且效果意外的好。

便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看向沐清雪。

他虽然并不讨厌沐清雪,却也算不上喜欢,最多只能算是交易的关系。

而且,她将白瑾带来,却又在如此关键时候放了白瑾。

如果说她没有一点私心,秦玄自然是不相信的。

既如此,有人给她使了绊子,自己焉有伸手搭救之礼。

沐清雪见情况不妙,便又用传音之术向秦玄求助。

『那狐妖是你让人骗到我剑宗来的,你就不怕我将此事挑明了。』

秦玄依旧笑而不语。

沐清雪说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不过,百花工坊那儿的话术他早已安排好了。

毕竟,对付这些行恶的妖怪,在世人眼中早就成了那些名门正派的义务,到时便让百花工坊的来人说把狐妖引到剑宗是为了请她们除妖的。

如今妖怪未除,反倒为祸人间……那剑宗的名声也要因此受到影响。

不过,最后沐清雪还是没有将此事挑明。

至于缘由,她也是觉得自己险些因此害了她人性命,心有愧疚。

便告诉众人,“那妖怪说她来自南离王宫,是秦公子的故人,想要见秦公子一面,我才将她带了的,却没有想到给诸位带来了如此麻烦,为表歉意,我这就去将她擒来。”

言罢,她转身要走,却听见秦玄忽然开口挽留道,“沐仙子稍等,你方才说她来自南离王宫,可知她的名字?”

沐清雪嘴角一抽,回头刮了秦玄一眼。

『小子,那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怎么还问我名字?』

见秦玄脸上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意,便无奈回答道,“白瑾。”

“如果是她的话,沐仙子还是不要追了。”

沐清雪不耐烦道,“为何?”

“那是南离女王南宫琦芸的近臣,你若是杀了她,到时又该怎么向南离王室解释?”

沐清雪瞪了秦玄一眼。

『我何时说我要杀她了?』

堂中众人闻言,对于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早已没了兴趣,转而都在问秦玄与那南离王室的关系。

“听人说秦公子在南离当过官,不知是真是假?”

“还有人说公子是在南离被免了官一气之下离开了南离,这件事是真的吗?”

秦玄一一回答了她们的问题,虽然其中的部分都是百花工坊来的托,配合着他来演戏的,不过经此一番渲染下来,来到秦府的客人都知道了秦玄与南离王室不合的“事实”。

待到众人的好奇下去以后,不知何时离开的绯月已经带着真正的新娘,那个一身红妆的云瑶来到了堂中。

众人便给秦玄让开了一条路,秦玄走去以后,从绯月手中接过云瑶的小手。

由于众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为表谢意,他便只能与绯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绯月也就明白了秦玄的意思。

不过,与秦玄眼中的感谢不同,她那微微颤抖着的湿润眸子里多了一丝遗憾和无奈。

等到秦玄与云瑶重新拜堂,堂中气氛逐渐恢复以后,她也不想扫了秦玄的性质,于是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喜堂。

而在她走出喜堂大门的那一刻,一颗叛逆的种子也在她的心里露出了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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