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这一座古城就这么屹立在了这里,千年不摧、万年不倒,纵使烈火焚烧,也会在一片焦土废墟中迎来新生。
可荆玟如今踏上了这里,耳畔传来饥民的有气无力的哀嚎之声,目光所及一片皆哀鸿遍野,又怎能不为之感到凄凉与烦闷?
接着走在路上,他看到了几个蜷缩在路边的孩子,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从兜里掂量起了几块铜板,想要递给他们。
可身边随行的魏府老管家却将荆玟一把拦下,语重心长道:“荆世子,您最好还是别那么做了。”
“为什么?”荆玟疑惑道:“莫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可我不过要给几个铜板,拿去买几个馒头,供他们分而食之,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闻听此言,老管家只是默默摇了头,道:“老朽千言万语,不如您亲眼所见,如此,就请荆世子一试便知。”
荆玟如他的话所照做,倒不是他不服气、不认教,只是老管家既然让他做,那这道理想必是他做了才能领会到的。
他将那几枚铜板放到了那几个小乞丐的面前,大略有着十几枚,够这几个小家伙勉强果腹了。
只是,他却没想到,他不过刚刚收手,那几个小孩子还没拿到钱,自己却开始了争抢,随后周围的人也开始一拥而上,将荆玟给挤开。
那些钱叮叮当当地散落了一地,却不知道究竟落入了谁的手中。
荆玟皱起了眉头,拳头被捏起,刚刚向前踏出了一步,却又再次被身后的魏府老管家拦住了步子。
“燕王世子当街行凶杀人,这件事情传出去,可要成了那些有心人的把柄,”老管家道:“荆世子,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荆玟捏紧的拳头又一下子松开,一种无力感漫上了他的心头,却让他脚下的步伐更为地坚定了起来。
“老先生,我们就先走吧,”荆玟道:“当去皇宫,见一见那一国之主才是。”
于是乎,二人就这么离开了贫民窟,哪管那些饥民在做什么挣扎中的斗争,他只是向前走。
或许他也是个医修,只是与魏子期不同,他要救的,是这个昏厥疲敝的中土神洲。
在此前,当要除去它的弊病。
安阳,皇城,祭天大坛。
昭齐皇室对皇宫内的大小祭祀都看得十分重要,这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当然准备得令人顺心顺意,当然,最重要的是让皇帝陛下和大小王室成员满意。
礼部严格地按照祖宗的章程来办事,将整个祭坛都布置得十分隆重盛大,在不久后,这里将会迎来几位王室成员的分封,以及某些封地的继承。
例如,北燕之地。
而就在祭坛的不远处,某个居高临下的亭台楼阁之中,昭齐的帝王正注视着那祭坛之上、忙忙碌碌的人们,眼底并未露出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陛下,会场已经准备好了,”有位老太监前来汇报,“诸位王子也已经准备好了,陛下是否需要移步重华楼,先行休息?”
“那就不用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周围那些服侍的下人都快些离去。
很快,这座能完整俯瞰到下方祭坛的楼阁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昭齐天子,另一个自然就是当朝国师——上官凤海。
只是国师的身体似乎已经开始与日剧下了,此时还是盛夏时节,他却一身裘皮大氅,还抱着一个紫金暖炉,炉中的碳烧得正红,炉火也燃得正旺。
“国师,今日之祭,你可曾有算过?”天子忽而问道:“诸位皇子们似乎对这一次封位颇为在意,这是为何?”
国师艰难地从那张红木椅子上起身,只是站起不到片刻,就又因为身体的无力又重新坐了下去。
天子见此,皱了皱眉,问道:“国师,以你所见,若是你这位置空缺无人,昭齐的未来尚且如何?所以,要多保重身体才对。”
国师只是身体不好,脑子却还灵活,天子这一番直白到三岁稚童都听得懂的话,其中潜藏着的意思,自然是瞒不过他,因此,上官凤海也只好道:
“陛下放心,若是我倒了,昭齐也有大把的人才来接我的班,例如我那宫中,最近刚刚从南洲天道门来了一位师弟,在卦术一道上颇有见地,虽然此时还是三阶,但尚且年轻,还有修行之机。”
国师上官凤海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一番话来,天子听了,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安排表示了认可。
“东海那边前不久刚刚给朕上了一批贡品,其中有两根玉须人参,国师尽可拿去,好好调整身子,再为我昭齐效力。”
“臣谢过陛下。今日祭典虽隆重,但陛下仍有急需提防之人,”上官凤海道:“例如那北燕荆家来的小子,当尽早除之为后快。”
“国师与朕,意见倒是相同,只是朕早已想到,并留有手段,”天子走到了那栏杆边缘,越过那皇城的朱墙琉璃瓦,去凭空眺望那远方的偌大安阳,道:“祭典过后,朕会安排一场演武,就让他亲自上场好了。”
国师上官凤海听此一言,倒是细细地想了一会,道:“此计虽好,但纰漏颇多,若是那小子在祭典结束后便潜逃而去,那该如何?”
“国师大可放心,朕既然如此做,那定然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天子用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了最势在必得的话语:“我以他父亲的事情逼迫他前往,他焉敢不来?”
“陛下此计,的确甚妙,”国师上官凤海奉承了一句皇帝陛下,又转而提醒道:“不过,陛下千万要小心,军部那些人鱼死网破,不顾这昭齐万万民众,也要和我们撕破那脸皮。”
天子点了点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上官凤海的话给听进去,只是安排了下人给国师奖赏,又让人带着后者回到御花园里去休息。
祭坛上,大小的人群排列,其中大都是王侯将相、大小官员,所来所往,皆是天横贵胄。
也是,那皇城的宫门内,是锦衣玉食的天下权者,而那宫门外,只是一些无用的渣滓罢了。
而荆玟,正从这道门迈入其中,他不是要来享受将要到手的权力的,他只是想把那王座上的家伙,都给通通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