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那蓝墨清前段时间被妖兽伤了，跌落至筑基境？”
“嗯......我道为何最近没看见那装模作样的女人，没想到，她也有今天这番境遇，嗯.....”
交谈的两名弟子，嗯嗯乌乌的，幽幽同牛叫似的一种鼻音，然而从继这鼻音而起的两三声轻快的咳声听来，两人的心致听上去倒是快活。
谈话却收敛了。
门口，一名素白仙裙的仙子，负剑而来。
眉间一点红痣，点缀在清靥上，更添清冷。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显不出什么情绪，旁人就算想去看，也会被期间的漠然所震慑几分。
授课的剑师还没到。
蓝墨清在自己的蒲团上坐下。
她和同门弟子的距离拉近了。
于是弟子们真真切切地，觉察到了她身上那属于筑基境的气息波动。
比前段时间，让人窒息的结丹境气息，可要舒服太多了。
蓝墨清.....真的堕境了！
在场的几十人都是有身份有实力的修者，善于掩藏她们的内心。
而蓝墨清这名没有资源的“异类”，修为反倒力压她们一头，加上性格又冷，得罪她们的地方自然不少。
女弟子们向来对于蓝墨清是没有好感，只是在清冷仙子那恐怖的天分，早早展露的实力之下，不敢做任何表示。
现在蓝墨清是失了势的。
这些女弟子却也不会当着蓝墨清的面出言不逊，她们比较富有涵养，在表面上不但若无其事，而且对于这位“失去了未来的昔日天骄”，特别的体贴，比以前对蓝墨清的态度，竟是好了太多。
有人以很关切的口吻道：
“墨清师妹，今日这节课要讲有关剑势的一些要义了，师妹平时在内门很难听到，这节课可要注意。”
蓝墨清点头表示回应。
这她这动作放在他人的眼里，自然是强撑颜面的表现了。
在座的，谁不知水琉璃师姐同蓝墨清的赌局？输家要做赢家的女仆。女子的尊严在云水宗里是相当重要的威信，若是失去了，没人能想象，输了的人该怎么在云水宗呆下去。
现在，这个赌局似乎也没有对赌的必要了，结局显而易见的。
一位处于筑基境。
一位处于结丹境，且还有恐怖的背景和最好的法诀....
讲课的剑师还是没到。
有些弟子便闲谈了起来。
弟子们从来不提及蓝墨清的事情，仿佛她从未受伤过，依旧是结丹境绝世天骄；也不谈赌局里的事，因为这个局已经不值得去下注了。
没有目光集中在最旁侧，那面色清冷的白衣仙子的身上。
但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在关注她。
加入交谈的人变多了，不大的剑堂显得热闹，唯独那盘膝而坐的清冷仙子，纤唇紧闭。
娇躯内的各处经络，灵力如潮汐般翻涌。
正是秦冷给她的那灵力循环的法决。
这本从水琉璃身上得来的法诀，名《云水循环诀》。以云水宗这种顶级宗门所命名的典籍，没有一样是差的。
而《云水循环决》，更是水琉璃自己在用。修行者沟通天地灵力，倾吐灵息，需循环；御剑，使用大威力的术法，和人拼杀，离不开灵力的快速补充，也需循环。
若以蓝墨清之前的用的，那内门弟子标配的普通灵力循环法诀为参考对象。
《云水循环决》若修炼圆满，提升的功效，两不止。
这也是蓝墨清上次在宗门大比中，差点败给水琉璃的最主要原因——灵力消耗太快了，跟不上。
周遭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更大了些。
弟子们避免一切有关宗门大比的话题，因为不能当着竞争者的面加以批评或介绍；也不像往常一般交替着说着修习境界的事情，因为近来修行者圈子内唯一的谈资，就是一位天才的陨落。
连“受伤”或是“疗伤”之类的字词，他们也不轻易提起，大家寂然无声，同时悄悄对旁侧盘膝而坐的蓝墨清投以关注，心中更是万分怜悯——这可是未来要做水琉璃“仆人”的昔日天骄，
黄昏日下，天才折戟，连身为女性的尊严也被琉璃师姐肆意践踏，这不是很令人感叹么？
许许多多的话题，她们都怕蓝墨清嫌忌讳，因而她们和她简直没有话说，显得蓝墨清形影单只。
蓝墨清并不迟钝，察觉到了周遭氛围相较从前的变化，面上却没有多少情绪，一如既往。
体内的修习，时刻持续着，不曾停歇。
旁人眼中的讥讽，随意的评价，她无法改变。
何须在意？
待上课的剑师赶到，这些同门才敛声。
大家于是终于将注意放在练剑上了。
剑势对于一名剑修，是至关重要的。
掌握了《云水剑诀》的那位宗主大人，外界对她“势”的形容，为“”天际流涨的云海，层叠的巨浪”。
想要用处剑势，对持剑者的灵力储备要求极高。
“蓝墨清，你的剑势很好，上来作为陪练”
女剑师说道。
在蓝墨清还在结丹境时，大家还敬重她几分。
剑师是结丹境前阶，也喜欢叫蓝墨清上来，让后者作剑法陪练。
可蓝墨清此时境界不存，筑基境后阶的灵力储备根本比不上结丹境，若是从前，蓝墨清剑下的势还能同剑师抗衡，如今自然是要狼狈的。
知情的弟子心中明了，这剑师早些年在水梦琴峰主手下做事，眼下让蓝墨清上去陪练，未曾没有敲打的意思。
蓝墨清站起，很轻盈地走到了剑师的面前。
“所谓剑势，先练内勇，次练外功，辅以教以手法、步法，方可得势。”
剑师每说半句，便向蓝墨清点出几剑，剑很慢，所以蓝墨清很轻松地便接住了。
“得剑势者，神手其神，翻天兮惊飞鸟，滚地兮不沾尘.....”
剑师挽了个剑花，随后手中的剑依旧往蓝墨清点去。话语间，那点出剑的速度愈来愈快，似堆叠的浪潮，百丈之高，遮天蔽日。
一身素白长裙的蓝墨清被剑势笼罩，旁观者看得皆是冷汗直出。
若蓝墨清还有以往的实力，自然可以全数接下，但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长剑刮出的残影给切乱了，难以捕捉期间冰仙子的倩影。
十息。
二十息。
二十五息...
寻常的筑基境，在二十五息前后，基本都会因灵力枯竭而狼狈地被剑势推飞。
令所有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处于狂风骤雨般剑势的蓝墨清，纤手持剑，非但没有倒飞出去，反倒回击的动作倏然变快——怎么看，灵力都是绰绰有余的模样！
剑师措不及防，根本没料到这女弟子堕境后也有此等实力，阵脚一乱，手中的剑居然被挑落在地！
寂静无声。
蓝墨清稍行一礼，便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蒲团处，盘膝坐下。
被几十对眼睛注视着，剑师的脸皮几乎快要沿着那暖阳融化在地上了。
在坐的都是非富即贵，或是有傲气的天赋上佳者，众目睽睽之下，老师被学生挑下了剑，以后怎能还有脸面？甚至，这位女剑师以后的上升途径，都会因此受影响....
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有些窒息，这蓝墨清难不成依旧是结丹境么？她故意演得受伤之象，让大家放下警惕？
当然，真相只有处于舆论中心的蓝墨清知晓。
体内，《云水循环决》的运转痕迹，逐渐消散。
多亏了小冷他的那位女学员了.....
蓝墨清唇角隐隐勾勒，心中同时想道。
若非这法诀，这次可是要很难过的，若有机会，需要将这法诀偿还给那女学员。
心中念起了秦冷，以及那位神秘且大方的女学员，青梅姐姐心中悄悄下了个决定。
有朝一日，要好好答谢下那间接帮助了自己的少女！
纤云峰。
水琉璃百般无聊地躺在红木长椅上，点着蔻丹的雪足，也翘在大紫檀雕螭案上，微微蜷着，粉光莹莹。
正待此时，妖女脑海中一阵刺痛——
“呜....”
水琉璃捂着侧额，弓起柳腰，心中的警惕攀升至巅峰。
“本小姐是.....为什么要给那小男人一颗固灵丹？”
“还有，那卷《云水循环决》，也一并给了....当真是奇怪！”
她解释不出来这些事情的原因，只觉得...很合理。
脑海中的刺痛稍稍褪去些许，她有了精力去作细细的思索。
这期间必然是有什么不对的，修者的直觉告诉水琉璃，近期一定是发生了她不知晓，但隐隐不利的事情。
她可没有随意地外出。
唯一的变故，便是秦府，以及那一夜欢愉。
变数在秦冷身上。
念及此处，水琉璃眼波流转。
“无论是否，下次再见那小男人，先做预防，总是没错的。”
她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