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思索如何回答的过程无意间想起了梦中见到的景象，却没料到这处空间会将那些景象以类似立体投影的形式展现出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黛芙妮就一直被差不多的噩梦所烦扰，那些末日的情景总是在她入睡后浮现于脑海。

仿佛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这个世界被毁灭千百次。

被不可抗力变成女孩子以后，噩梦越加频繁，她几乎每次睡着都会再次看见这些画面，日复一日。

既然她们发问，那黛芙妮干脆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全盘托出好了，她苦心经营那么久就是为了对抗终焉黄昏，没理由到了这一步还藏藏掖掖。

立体投影带来的震撼感远比口述要大得多，画面已经定格很久，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还是深陷这壮烈悲惨的一幕不能自拔。

正好省去了黛芙妮说明的必要，相信任何人在亲眼见证末日图景后都会理解她这三十年究竟在为什么而操劳奔波。

“所以你们的答复是？”

沉寂许久，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再度听到那紫红色星团塑成的女性人型以深沉古奥的声音提问。

维尔利亚有些想退缩，她还沉浸在老师失踪的哀伤中，两位兄长的政治斗争就足够她忧心，艾尔领总是风和日丽，这些骇人的未来景象离她的世界实在是太遥远了。

突然将自己拉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说是一场考验，随即又抛出一个对抗末日灾难的提议。

到处都显得莫名其妙，维尔利亚应该从哪里分辨对方没有在说谎？

被未知存在选中的机会不常有，好奇心旺盛的维尔利亚其实也不想错过，尽管她知道这并不一定安全。

就在维尔利亚准备给出回答的时候，身旁的格瑞薇娅却抢先一步：“如若您的敌人是注定降临的灾难，我愿意追随您的指引。”

好果断。

维尔利亚惊诧于身边陌生少女的气魄和果决，反应过来后也紧跟着她之后说：“这里也一样，虽然目标恢弘遥远，但我仍为此愿献上绵薄之力。”

虽然看不见相貌，声音也在这个空间有所失真，但格瑞薇娅还是能凭着语气和措辞大致判断出身边这位和自己一起被拽来这里的少女似乎是一位家境优渥的贵族千金。

格瑞薇娅之所以没有犹豫就给出肯定回答，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既然身怀神祇赐福本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她无法忍受那些比她更弱小的人在前线牺牲而自己只是在后方冷眼旁观。

灾难注定降临，格瑞薇娅没理由不挺身与之对抗。

尽管眼下教皇失踪以及后续带来一系列影响令她分身乏术，但格瑞薇娅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这是善意的邀请？亦或是混沌邪神的蛊惑？

她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就算是陷阱，现在也绝不是当面揭穿的时机，对方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就能随意将她的神智或灵魂召唤至此，位格显然远远高于格瑞薇娅，贸然反抗说不定会招致危险。

两位少女虽然都给出了肯定答复，但也都有着自己的考量和心机，她们并不完全信任黛芙妮。

帷幕中末日图景渐渐消融，翠绿宝石般的柱状晶体倏然从身边升起，轰然震颤中一座希腊神庙风格的宫殿随之拔地而起。

完全由半透明的翡翠构成，光辉透过穹顶洒落在这片晶莹之上，虚幻的翠绿浮影游荡在空气里。

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发现自己星云的身躯又重新出现。

在她们面前，一条翡翠长桌以结晶析出的形式缓缓生成，长桌两侧亦是翡翠构成的高背椅。

那名神秘的女性正于长桌尽头架腿而坐，她微微昂首视野遍及整个翡翠宫殿，璀璨星辰始终环绕在她身边。

尊贵、孤傲、强大、未知，一种极具压迫力的气场无声无息地充斥了整片空间，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都体会到轻微的窒息感。

别无他选，只能入座。

长桌两边各三座，尽头处各一座，总共八座。

想必只有与那位神秘女性相同位格者才有资格坐在尽头的座位上，格瑞薇娅挑了最近的一个座位坐下，这里算是那位女性右手边的第三个座位。

维尔利亚见格瑞薇娅坐下，自觉地走到另一侧，坐到了格瑞薇娅的对面。

“尊贵的女士，具体来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维尔利亚坐姿端正乖巧，她侧目谨慎地询问，“我们……能怎么帮到您呢？”

“时候未到，只需等待。”沉默片刻后，长桌尽头传荡来深沉简短的回应。

“或许，你们应该先度过自己眼下的困难。”似乎是觉得指示不够明晰，过了一阵，她又低声补充说。

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闻言都心中一颤，因为这不约而同地命中了她们的难处，在被强制拉进这里之前，她们都有各自的忧愁和烦恼。

不愧是与神祇接近的高等位格，这位或许早就知悉她们的一切，包括思想与思维，刚才的那些怀疑她即使听见看到也根本不在乎。

格瑞薇娅不由地在心中生起一丝崇敬。

“这次先从你开始，雪峰的迷途者。”

像是点名一样，当那如钟般圣洁肃穆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格瑞薇娅所有的思绪一扫而空，她立刻坐直将视线移向长桌的尽头。

和那双由星辰物质组成的双眸对视需要勇气，格瑞薇娅只是瞥了一眼就感觉自己快要陷入其中。

深邃、冰冷、无可理解，仿佛灵魂都被冻结。

“一场胜利。”她说，“他们需要的是一场胜利。”

格瑞薇娅像是被点醒了一样，触电般颤动身体，“您的意思是……”

维尔利亚听不懂，但她看到对桌这位一板一眼的冷漠少女反应如此剧烈，想必是相当有效的点拨，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

“他们缺乏自信，就让他们重拾自信，很简单的逻辑。”黛芙妮侧靠在扶手边，她以居高临下施以恩怀的姿态和语气给出提示。

“原来是这样。”格瑞薇娅低声自语。

连续受挫，毫无收获，自信和耐心不断流失，他们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但如果一场正义的胜利让他们寻回意义，情况就将完全反转。

甚至来不及表达感谢，她已经开始构想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才能重新凝聚骑士团的人心。

“至于你，狮虎之争下无辜的花芽。”黛芙妮将视线移到维尔利亚身上，“可其实你并不无辜，你盘根错节深扎土壤，纵使狮虎残暴也早已无法忽视你的存在。”

维尔利亚愣了一下，她总觉得这种说教风格在哪里见过。

虽然语气和措辞完全不一样，但凭借着对艾莎拉老师的迷恋和执着，一种莫名的直觉将维尔利亚的怀疑开始往某个大胆的假设上牵引。

如此了解自己，又有着这般智慧……那层星云的帘幕下，极大可能就是消失不见的艾莎拉老师。

她就知道艾莎拉老师不会随意抛弃自己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形式陪伴而已。

那么，对面这个女人又是谁？哪里钻出来的狐狸精？

许久得不到回应，却感觉到维尔利亚炽烈痴迷的眼神，黛芙妮突然有一种回到以前作为艾莎拉教导她的那段时光的错觉。

被看出来了？不太可能吧？

黛芙妮还留存一丝侥幸心理，她故作镇定，又发现维尔利亚投向对桌格瑞薇娅的眼神里怀着近乎排斥的敌意。

敌意？

这两位不是第一次见面么？而且不应该根本认不出对方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