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流霞那么说，木圣灵哭笑不得，人直接麻了。

不是？妹妹？我没看上你家少爷啊？也没想嫁给你少爷啊？

我是为了撮合流霞你和你少爷才这么做的啊。

你明明是很喜欢你家少爷的，我很轻松地就能看出来，可你为什么能这么毫不心痛地推给我呢？

木圣灵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流霞作为一个女孩子是有多么异常。

她感到流霞似乎一直在背负着某种巨大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她可以完全抛弃她自己的感情，作为一个完成责任的工具而活。

如果不是木圣灵看过流霞的女性胴体，又通过无数次的交谈，感受到流霞本人其实有着像女孩一样纤细敏感的内心————

她几乎会以为流霞其实是个男人。

就好像这个世上很常见的那种被礼教规训成牛马的男人。

他们任劳任怨，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为家庭，为子女，为亲人做贡献上，他们割舍了自己软弱的感情，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成为一个奉献的机器。

他们会难过吗？会有想要任性的时候吗？

会有吧？可是，大多数时候，他们会选择用酒精和烟草来麻痹自己。

或者化为无人时的一声叹息。

如果抛开所谓尊荣的地位，名誉，说到底，自己的父亲也不过只是这样可悲的男人罢了，失去了母亲以后，他就独自一人扛下了所有。

作为一个女人，也作为一个女儿，木圣灵同情所有如父亲这样的男人，所以她希望能够成为支撑这种男人的女人，也希望能够作为男人支撑的女子越来越多。

所以，从西洋留学回来的木圣灵，以自己改造过的“女仆”这个华朝人新鲜的概念作为底子，而不是直接利用“丫鬟”和“女德”的旧概念，向社会输出她的理想。

她希望，女人能向男人学习这种“奉献”的精神，而非只是成为被保护在深闺的花瓶。

这就是木圣灵的“女仆侍奉之道”！

因此，在见到流霞的第一面，她就从流霞身上感受到了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侍奉之魂”。

木圣灵能从流霞身上感受到，流霞那种，想要在“所有事情”上都帮助到自己少爷的“侍奉之魂”。

而一般她所见的女性，只会安于做一些“女人该做的事”，却将除此以外的其他事，都心安理得地推给身边的男人。

也许自己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越来越喜欢流霞妹妹吧？

然而现在，木圣灵觉得流霞的“侍奉之魂”太超过了。女人终究还是女人，成为“女仆”就足以支撑男人，但是成为男人就大可不必了。

流霞身上有着“异常量”的“责任”与“奉献”之心，这让她几乎成了男人，使劲儿地工具化自我。

工具化的自我让流霞失去了女人该有的“主体性”。

对木圣灵来说，从“好看的花瓶”变为“好用的工具”，如果不能从这个过程中获得“主体性”，那么这件事就是毫无意义的。

不过既然从流霞妹妹的意愿方面无法着手的话，就只能从自己这边来说了。

木圣灵想了想，说：“流霞妹妹，其实，我对你的少爷没有什么想法的……所以，撮合你和李公子，对我来说没有抵触心理的。”

流霞听了，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如果圣灵姐对少爷没有想法的话，为什么要同意缔结这个婚约呢？”

“既然不想让流霞做妾，说明圣灵姐很重视这段婚姻，但是圣灵姐却说自己对少爷没有想法，所以撮合流霞和少爷。”

“圣灵姐现在的说话和行为好矛盾，流霞糊涂了。”

流霞看着木圣灵，眼中是满满的困惑，渐渐地，困惑中产生了一丝怀疑：

“除非，圣灵小姐对少爷有自己另外的目的……”

流霞本身对于木圣灵小姐有种莫名的惧怕感，说不上有什么好感，成为结拜姐妹也是顺着气氛随波逐流，有报恩的心理在里面。

所以见到木圣灵自相矛盾的言行后，她就开始怀疑起了木圣灵是否对师弟别有居心，说起话来也变得不客气。

木圣灵见好妹妹流霞怀疑自己，有点慌了，口不择言，赶紧为自己解释道：

“不是的！流霞妹妹！其实我之所以同意跟李公子的婚约，完全是被李公子逼的！”

“本来我不想缔结这个婚约的，但是李公子他在台上威逼我，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就在台上当众坏我身子，毁我名节。”

“其实我本身举办这场比武招亲，就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拒绝族里那个总是逼婚我的纨绔子弟。事实上，我本打算，无论谁打到最后挑战我，输或赢，我都会拒绝他的！”

却见流霞的脸色愈发难看，渐有铁青之色，木圣灵也渐渐闭上了嘴。

“流霞妹妹……？”她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

“流霞不配被圣灵小姐称呼一声妹妹。”流霞僵硬着脸，声音硬梆梆的。

“诶……？”木圣灵一呆。

“流霞也听懂了，圣灵小姐之所以举办比武招亲，是为了找个挡箭牌，拒绝你说的那个逼婚的纨绔子弟。”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流霞能够理解。”

“但是！”流霞的脸上瞬间带上了愠色。

“圣灵小姐千不该万不该，选我家少爷作为牺牲品！少爷他是无辜的！”

“你是想着，少爷明明比武招亲打赢了，你却要打自己脸，违背自己最初定下的约定，去拒绝缔结婚约，很丢脸吧？”

说话间，流霞的表情已经出离得愤怒，也许只有师弟的事才会让她的情绪如此激动。

不……不是的。木圣灵心道，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她从未见过软绵绵的流霞摆出如此愤怒的表情。

“所以，你假意同意和少爷缔结婚约，想着之后败坏少爷的名声，再解除婚约，这样你就撇清了所有过错对吧？”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真的是想帮你啊！流霞妹妹！

“为此你甚至向我编造了少爷威逼你的理由，目的，就是想诱使我成为你的帮凶！成为败坏少爷名声的工具！”

“而且圣灵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退婚，是一种多么丢脸的事情吗？！”

流霞完全不相信师弟会做什么坏事，相对应地，对于想要伤害师弟的木圣灵，愈发痛恨起来。

木圣灵被呛的完全说不出话了，虽然流霞的推理完全背离了木圣灵的主观意图，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没有错。

她确实是想要获得流霞的帮助，说是帮凶也没有问题。

她做的事，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会败坏李春生的名声。

也许这其中，自己也并不能说一点私心都没有。

木圣灵面若死灰，哑口无言。

“今后再也不要和我扯上关系。”流霞冷着脸从她身边经过，丢下一句话。

这句话在木圣灵的耳中如同炸雷一般，让她顿时颤栗起来。

这样不行，流霞妹妹！

“等下……”她轻声说道。

流霞没有停下脚步。

“不要走！”木圣灵声音颤抖地喊道。

流霞仍然没有停步。

“这不对，我真的很重视流霞妹妹！”木圣灵说出了心里话。

“很喜欢流霞妹妹……”她的声音弱了下来。

木圣灵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不是将流霞单纯地当做妹妹看待。

自己确实是不喜欢女人的。

但是从认识流霞开始，流霞在自己的心中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这种重要性，早就超越了作为姐妹应有的程度。

可是，现在好像连姐妹都无法做了。

“不要……”木圣灵感觉呼吸都喘不上来，发出了悲鸣。

她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抓住了流霞的手腕。

“求你了，没有你的话……我……”木圣灵眼角流出了泪水，哀求道。

“放开我……”流霞看向了抓住自己的手的女子，眼中没有一丝温情。

好冷的眼神……她真的讨厌我了。

“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愿意做任何事！”，木圣灵泪流满面地说道。

“你是抱着多少决心说这种话的？”

“就算你是木家大小姐，能承受得起别人的人生吗？”

“‘愿意做任何事’就是具有这样沉重的分量的。”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随便开口啊。”流霞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可是木圣灵清楚这其中的波涛汹涌。

“但是，我真的……”她不由得加大了抓住流霞手腕的力度。

然而……

流霞一点点掰开了木圣灵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终于露出笑容，只是这笑，没有一丝温暖之意，只有着鄙夷的寒冷。

“你这人，满脑子都是自己呢……”她渐渐往远处走去，没有再回头看木圣灵一眼。

“愿意做任何事？呵呵……”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那就乖乖嫁给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