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空中落下,夜明川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虽然最后总体和他预想的一样,但他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墨小染则是重重摔落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鲜血瞬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如盛开的红莲般在她的衣衫上迅速蔓延。那原本洁白的衣裳,被这温热又刺目的红色迅速浸染,变得斑驳陆离。她艰难的将攥紧手指,试图运作起最后一丝灵力。
止....血,要把血止住。
我还输,我还没有输....
夜明川看了一眼此时还有半截在图书馆内的妖刀,轻轻打了响指。黑色空洞关闭,妖刀的一半永远留在了图书馆内,只剩下一半还在墨小染的手上。失去了半身的妖刀立刻暗淡了下来,变得锈迹斑斑,失去了原有的锐气。
感觉到手中的武器失去了联系后,墨小染终于松开了手掌,眼神空洞而又无神。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越来也模糊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处似乎都开始不听使唤,逐渐失去了掌控。
我要死了吗。
墨小染放弃了挣扎,她努力的起身,似乎想要靠在什么东西上。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温热的手掌,帮助她坐直了身子,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墨小染还是知道是谁帮了自己。
墨小染笑笑,昏昏沉沉的开口道,“哈,这算是什么,胜利者给败者的怜悯吗。”
“我做生意的招牌就是零差评啊,虽然业界也有很多人看不惯我这样,但我还是放不下这一点。”夜明川回答,“这也算是属于我自己的一点执念吧。”
“真是的,越是了解前辈,就觉得像前辈这样的人能成为最强的杀手真是不可思议呢。如果是其它人这么做的话,估计早就死掉了吧,你的运气还真好啊。”
“或许吧,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别想着能有全身而退的那一天。”夜明川轻声回答,“这种小事我还是明白的。”
“想不到前辈会说出这种悲观的话,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就算是不能全身而退,也不代表我们的结局就是悲伤的嘛。至少中间看过的风景,我们相遇过的人和事都还在,至少还有人记住我们。”夜明川轻声说。
“说起来,我以前虽然杀过很多人,但也没问过她们死是什么感觉呢。”墨小染轻声说,“会很黑?很冷吗?”
“一开始可能会有一点吧,但到后来就不会。”夜明川回答。
墨小染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越发轻盈,眼前的视线逐渐明亮起来。
那是一片花田,色彩斑斓的花朵在大地上铺展。微风轻拂,花瓣随风摇曳,漫天飞舞。
金发少女在花田中漫步,她那如阳光般耀眼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闪烁着金色的光辉。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在花田间漫步。紫发小女孩则是在花田边缘处支起了画板,认真作画。
这好像是她们离开东夷后第一天去的地方,要不是师父,她可能还不知道这世上居然也能有这样好看的地方。
墨小染平时总是很抗拒回忆过去,因为过往的记忆太美好了。
在那一夜之前,师父总是温柔的笑着,带来如阳光般的温暖。
但是自从那一天后,笑容就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总是静静的沉思着什么,满眼尽是悲伤。
墨小染只感觉心中空荡荡的,这还是她一次有这种情绪,就好像心中少了块什么。从那之后,她就喜欢上了画以前的事情,看着过去。
而从那一天之后的记忆,就都被墨小染给藏了起来。
但现在她却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些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只要跟师父有关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即使是一些不好的回忆,在这个时候却也显得弥足珍贵。
其实,师父即使识破了她真面目后,话是少了些,行动也奇怪了些,但.....还是不离不弃。
说起来,为什么那段时间吃早饭的时候桌子上总是会出现奇怪的箭头呢。
为什么那时候在画画的时候,师父总是会晃来晃去的拿着各种意义不明的物件。
为什么......不直接抛弃我呢。
明明师父你不喜欢这样的我,不喜欢这样风格的杀手,不喜欢和他不一样的杀手,不喜欢一个会毫不犹豫对着任何人下手的杀手。
要是直接了当的把我丢下来,说不定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好想问问她,但现在看起来是没机会了。
墨小染也终于记起来了,那晚之后,她在那个院子中一直孤零零呆到下起了大雨,呆到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家中的浴池里了。温暖的蒸汽打在天花板上,又凝结成了冰冷的水汽落在水池中。温水浇灌在身上,一点点的将她身上的血迹洗去。
‘师父,你有没有后悔收留我?’
师父当时的声音太小,太轻,以至于墨小染都忘记了她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现在总算是想起来,她说了什么。
‘没有,一直都没有。’
.............
“你说的对,”墨小染喃喃道,“杀人这种事情有些时候确实会让人后悔呢。”
少女仿佛睡了过去般,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火依旧在不断蔓延,不断有着火的木板从上方掉落,砸落在地板上。阁楼中的每一部分都在发出吱压响声,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夜明川蹲下身来,将长刀从女孩身上拔出,随意丢弃在地上。抱起少女逐渐冰冷的身体,走出了燃起冲天火焰的阁楼。
阁楼之外,冰冷的月色照亮地面,将面前昏暗的森林渡上一层淡淡的银色。一名橙色长发的少女背靠大树静静站着,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精彩,不愧是最强杀手之战。”程夕轻声感叹。
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同一种类型的杀手,在战斗中,他们永远都保持着冷静和克制,凭借环环相扣的诱导,一步步将对手逼上绝境,这个少女利用了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但到最后....还是死神更胜一筹。
“那把刀呢?”程夕问。
“被我毁掉了,这种字系武器太过危险,还是不要让它继续存在这世上为好。”夜明川说,“那玩意就留在这地方吧,回头好让桃映红她们交差。”
“那墨小染呢?你把她带走了,那藏经阁被毁的锅该让谁背呢。”
“就让书院和桃映红她们去处理后面的麻烦吧,她们不是很擅长编故事吗。”夜明川轻声回答,他轻轻叹了口气,“就让她们编出一个不这么遗憾的故事吧。”
夜明川就这样向前走去,程夕也快速小跑几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夜明川的身后。
两人的身形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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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书院。
颜欢站在已经化为了一片焦炭的藏经阁面前,眼角不由得有点抽搐。她这两天忙的头晕眼花,眼看事情有变好的趋势,没想到了文考的关键时刻却出了这档子事。
藏经阁失火,变为了一片废墟。按照火势来判断,应该是烧了差不多一整个晚上。
但因为这地方地处偏僻,没有什么有用的建筑,平时也没多少人过来,所以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巡逻的老师一大早过来后,发现的就是一片漆黑废墟和在里面睡的无比香甜的洛九天。
嫌疑最大的毫无疑问是在这里被关禁闭的洛九天,以她的性格来说,突然气愤上头就把这地方烧了也非常合理。而且据巡逻的老师说,一早上洛九天一开口的时候满嘴都是酒气,所以答案不言而喻了。
虽然藏经阁已经废弃许久了,但毕竟也是具有悠久历史意义的建筑,现在被烧掉了还是有点心疼的。
颜欢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一届的学生可真不省心。”
“年轻人嘛,可以理解。”秋赤华点头,“我以前小时候玩火还差点把我们家全点着了呢。从乐观的角度考虑,她只是烧了个阁楼,还没把整个后山都烧了对吧。”
“你的乐观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颜欢说。
“笑一笑,十年少嘛。”
“所以呢,现在该咋办?”颜欢揉了揉太阳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罚那家伙了,屡教不改,她是不是在试探我们开除学生的底线啊。”
“交给大理寺来处理呗。”秋赤华随意的伸了懒腰,“有人恶意损毁书院内的建筑是案件,让她们去找犯人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就别问了。”
她笑笑,“我相信学生家长会给我一个满意答复的。”
提到大理寺,颜欢轻哼一声,露出了不悦的表情。“那群混蛋.....好吧,这事就交给你和大理寺的那帮人谈了,记得多放她们点血!”
秋赤华竖起大拇指,“放心好了,我做生意的水平你还不放心吗,保证借助这个机会狠狠的宰上她们一笔。”
颜欢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向了外院。
今天还有文考需要她来主持,这种小事她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秋赤华扫了废墟一眼,视线的余光发现了一些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残骸,她笑了笑,却没有靠近。只是扭头对着身旁的其余老师开口道,“把这地方围起来吧,在大理寺的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