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儿抱起旁边的‘莉薇丝’，像是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感受对方那冰冰凉凉的体温。

血族似乎一直都挺冰凉的，但‘莉薇丝’还是莉薇丝的时候，林可儿去拥抱女孩，却从来感受过没有这种冷冰冰的感觉。

或许在那些时候，虽然莉薇丝红着脸拒绝，但也默默让自己的体温相互接近吧。

嘶——难不成这个莉薇丝还是个傲娇？

这么一说确实有种傲娇的感觉，口嫌体正直。

当林可儿根据体温和拥抱回忆‘亡妻’时，苏瑶瑶鸭子坐在对面，缓缓开口：“因为我们曾经见证过一个世界的消亡，根据那个世界最后的经历，很容易就能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如何抵达。”

“世界的消亡？”

林可儿好奇地追问一句，并且抱紧‘莉薇丝’，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没错，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在故事发生的时刻，这里的一切曾经是一个花园——”

苏瑶瑶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变得深沉，就要开始长篇大论。

“等下，花园？你说这个无尽海？”

林可儿打断道，她回忆起地图正在不断缩小，就连克伯里斯王国都只剩下零零散散几栋孤房。

难不成即便是靠近地图边缘的无尽海，在以前的世界，在大海与迷雾没有蔓延的时候，都还曾经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陆？

“是无尽海，并且不仅仅是无尽海。”

苏瑶瑶睁开眼睛，不太高兴地瞥了林可儿一眼。

“咳咳，是我急躁了。”

林可儿自知理亏，当即道了歉，还顺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瓜。

摸完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但好在苏瑶瑶并不介意。

女孩只是重新闭上眼睛，寻找了一下刚才的感觉，这才再次开口。

“总之，那是在很久以前，在那片花园里，我们七个，在母神的荫蔽下，举办了最后一场的糕点派对。”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隐约似乎裹挟着无法轻易察觉的哀伤。

“在我们身边，无数还是幼崽精灵欢乐的围绕着我们奔跑，一些年长的精灵拿着她们精心打磨的乐器，将母神曾经赐下的神谕以优美的音乐回馈给我们。”

“那时候，母神就在大陆中央。”

苏瑶瑶睁开了眼睛，她的双眼中似乎透露着无尽疲惫，似乎这双眼睛曾经见证过沧海桑田的挪移，目睹过天地之间、乃至一系列法则的翻转与颠覆。

她转过头，望向周围那片茫茫大雾中。

似乎朦胧的大雾也没有遮挡住她的视线，女孩的视线坚定地固定在一个方向，仿佛透过大雾正注视着什么。

林可儿偷偷打开地图，发现女孩此刻注视的方向，正好是大陆中央，那片黑色三角形的位置。

苏瑶瑶没有在意林可儿的行为，只是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眼前茫茫大雾的深处，又或者她并没有指向前方、也不是这里的任何一处地点，而是指向了一处林可儿已经永远无法目及的地方。

那是一个只存在于过去，在这里还是那片花园的远方。

“母神就在那里，她的枝干与翠叶遍布整个天空，她的光辉照亮整个世界，一切植被都在祂的庇护下焕发生机，族群充满希望，部落不断发展，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第一座王国在我们的眨眼间出现在大陆的中央。”

“她们围绕着母神，献上最显眼的鲜花与最可口的果蔬，即便是最幼稚的幼崽，也懂得奏响悦耳的圣歌，令自然之歌响彻世间的每一处角落。”

苏瑶瑶的声音不再平淡，好似在此刻多了几分生气，就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都变得生动起来。

“随后，第一座飞行器横空出世，我们也第一次意识到这些脆弱的小家伙，原来也可以想我们一样翱翔在广袤无垠的天空。”

“再然后，利用可以光芒充能的高端器械，可以永远悬浮在天空的飞艇，甚至是能够飞跃母神，去到天空之上、犹如长剑一般直指天空的细长动力飞艇——她们飞速发展着，却仍旧抱有对母神的依赖与爱戴，在舒适安逸的绿茵下奏响各式旋律优美的乐器，寻求着属于她们的幸福。”

“她们认为这是永久的，母神会庇护着她们。而我们也认为，这一刻将会是永久，希望不会在这片土地上褪去。”

“直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苏瑶瑶停了下来。

林可儿有些捉急，这故事突然在关键处停了下来，换谁不着急啊。

可她看向女孩的侧脸，心中急促的情绪消退大半。

苏瑶瑶此刻眼眶微红，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放在气垫上的小手握紧成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

女孩正在微微颤抖。

“那一天，我们都死了。”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最先察觉的，依旧是母神。”

“随后是魔法本源消失，引发警觉的我们。”

“最后则是那些精灵们。”

苏瑶瑶低下头，注视着透明气垫下的幽暗深海，黑色的发丝遮挡住她的脸，让林可儿无法看到那双黑色的眸子此刻究竟表现着什么情绪。

“最先消失的，是那些对世界还抱有好奇的幼崽们。”

“她们感受到几乎充斥全身的恐惧感，最终却只是在临死前向母神，用那生疏干涩的精灵语祈求了几句——这些祈福的话语，是她们生来就被教导的，母神能够赐予安详的魔法。”

“可那时候，魔法已经失效了。”

“她们带着惊恐，消失在了这个曾经充满希望的世界。”

“之后，是目睹这一切的年轻精灵们——她们发现研制的一切，科技与魔导全部失去效用，甚至母神的赐福都消失无踪后，只能惊慌失措的奔向母神，想要寻求母神的庇佑。”

“她们大多消失在奔向母神的路上，只是短短几分钟，那个繁华的王国就只剩下年迈苍老的老者们。”

说到这里，苏瑶瑶叹了口气。

她吐的很用力，就像是一次把肺里——她现在的身体只剩下一层皮囊，那应该是把身体里的空气全部吐了出去。

也或许苏瑶瑶只是单纯的吐出口中浊气，但林可儿依旧认为那是一次悲叹。

“其实我很后悔——后悔那时候的我也被恐惧所冲昏头脑，没有让那些最后的精灵们，安详的离开——”

“——但即便心中充满恐惧，她们依旧捡起地上已经无主的器械，用那颤抖的双手弹奏起褪色的乐器，奏响了最后晦涩生锈的圣歌。”

苏瑶瑶的话语落下。

同时，女孩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趴在气垫上。

林可儿可以看到女孩背上的裂隙还在不断地扩散，那一处无尽的漆黑空洞似乎变得更大，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黑洞。

正在把苏瑶瑶一点一点的蚕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