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南离王宫的浣衣局内，几名女官刚刚安排好了选拔宫女的去处，而后便聚在一起聊起了外面的八卦事。

“姐姐听说了吗？那被陛下免了官的秦玄如今在天朝那边成亲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是一个公子哥儿娶妻罢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姐姐这就不懂了吧，我听说天朝的那位女剑仙也参加了她们的婚礼。”

“女剑仙？谁呀？”

“好像叫什么沐清雪，听说修为已经达到了无相境，再进两步便能飞升仙门，唉，真是让人羡慕。”

“啧，那秦玄不就是一个纨绔公子吗？怎么会结实到这等修为的仙子？”

“谁知道呢？如今这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南离，有人说，若那秦玄如今还在，南离也不会失此仙缘，所以王都之外不少人都在议论陛下不识贤良。”

“我呸，他秦玄领兵在外，不为社稷，反倒沉沦酒色之中，哪里算是贤良？”

“倒也未必吧？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秦玄违背军纪不假，可自从秦玄做了主帅以后，你可曾听说南离军打了一次败战？”

“似乎没有……”

随着这些言论传入王宫后，那些与秦玄有关的负面言论竟然被冲淡了下去，渐渐地，甚至还能听到一些为秦玄鸣不平的声音，说秦玄是为了麻痹叛军才装出那副不问军政的表象。

……

黄昏时分。

南离王宫深处的某间庭院之中，秋风乍起，枯叶飘落。

身着蓝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捡起一片落叶，放在手心看了一会，嘴角不觉溢出一抹苦笑。

“落叶尚且知道归根，可那位藏在深宫的旧人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一旁那位新来的宫女不明觉厉地眯着眼睛，问道，“不知是谁让陛下说的是哪位大人？”

南宫琦芸回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冷笑道，“还有谁，不就是那位前不久才被免了官的秦玄吗？”

“秦玄？”那宫女忽然惊呼出了声。

见此情形南宫琦芸有些不解，便问，“你知道他？”

“当然，陛下不会还不知道吧，那天朝南郡有个叫秦玄的择日就要与一位云家的小姐完婚了，这件事都传遍了整个王都。”

南宫琦芸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兴许不是同一个人呢？”

“陛下，我听人说那秦玄就是从南离过去的，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秦玄一案尚且还有疑点，秦玄真正被免官的原因是因为陛下眼里容不下……”

未等那宫女说完，便觉得气氛凝重了几分，她微微抬头，见女王的脸上浮现一抹阴沉。

没等她反应过来，南宫琦芸便对她突然呵斥了一声，“出去！”

那宫女被南宫琦芸的变化吓了一跳，自然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于是乖乖地离开了这座院子。

秋风侵袭，寒冷孤单。

那独自留在院中南宫琦芸，在得知故人有了新欢以后，心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便是那些流言对她的污蔑。

当初是你们要我降罪秦玄，如今又怪我法不容情……自己若真容不下他，又怎会让他活到今天？

她望着眼前这座院子，心中情绪复杂，却忽地笑出了声。

自己突然来到此处原本是为了怀念故人，结果故人乐不思蜀，念旧的唯有她一人罢了……

其实，这座院子早在十五年前她便为秦玄准备好了。

这里与她的寝宫很近。

若秦玄住在这里，她便能在相父每天的课程结束后的第一时间见到秦玄。

她曾无数次这么想过，又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接受了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她以为能够忘了那个少年，却在每次听到秦玄名字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初见时的模样。

每当她想到这些，心中便会感到一阵抽痛。

那是无数次思念扭曲成了恨意的感觉。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将秦玄安排到了这座院子里。

可那时的她被秦玄的荒淫事迹冲昏了头脑，将秦玄幽禁于此后，一次也没有来。

现在想来，自己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问清楚真相，还有他的想法……

可到头来，因为前线一纸不知真伪的书信，她便在朝中大臣的劝谏下罢免了秦玄的官职……还让他就这么离开了。

再后来，她其实还是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重审此案，查清真相，却一次次在流言蜚语面前选择了放弃。

而所有的一切，在一点点地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也让那位昔日南离国师，她在心中奉为近臣的秦玄终于彻底地离开了她，成为了其他女人婚礼上的新郎……

庭院里，南宫琦芸突然瘫坐在石凳上，闭上眼眸，任由耳边的寒风刺痛着脸庞。

她似乎是有些麻木了，可那心底的不甘却在一点点地爬上她的头顶……

于是……

翌日的朝会上，南宫琦芸借着秦玄风评急转的契机，在朝堂上提起了重申秦玄一案的真相。

当然，这也并非她的一时起意。

只是当初秦玄离开之时，她心中负气，又加上王都之中关于秦玄不利的言论太多，她便将这些想法按在了心底。

如今秦玄在王都的风评忽然改变，而她在得知秦玄准备娶妻一事后，便已经有所醒悟了。

然而，朝会之后。

气氛已经降到冰点的御书房内，跪着一名战战兢兢的女官。

早在朝会结束之前，南宫琦芸便命她去调查与秦玄免官一事相关的所有官员。

然而，那女官却说，其中的大部分官员都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辞官归隐。

如今剩下的官员里面，也只有那些朝堂上参与过党争的老家伙们了，便是问他们，他们也只是一口咬定军报上如此写的。

如此一来，她就是想要调查真相，也是无从查起。

眼见气氛变得越发地凝重，那跪在地上的女官为求自保，便劝谏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南宫琦芸瞥了女官一眼，冷冷道，“说。”

“臣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要重审此案，只是，那秦玄都已经离开南离了，若他不愿回来，就就算为他洗清了冤屈又有何用？难不成陛下还要派人将他从天朝那边绑回来吗？”

南宫琦芸忽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也知道那女官说得没有错，却还是无法放下。

她只知道，若是再不做些什么，那故人便再也与她无关了。

“而且，据说那秦玄与天朝的那位女剑仙关系不浅，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只怕天朝那边无法交代……”

听着女官的汇报，南宫琦芸陷入了沉思。

原本重审秦玄一案便是为了一个召见秦玄的理由，如今眼前女官的担心自然也是需要考虑的。

既然如此……

南宫琦芸沉默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自新朝建立以来，我南离可曾访问过天朝？”

那女官忽然呆滞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回答道，“似乎没有……”

“既然如此，传本王御令，着吏部组建使团一支，本王欲遣使访问天朝。”

当然，访问天朝是假，顺道去见故人才是本意。

不过，这种时候，那女官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只要这事情落不到自己身上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