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爷爷,为什么给我取名叫莫观棋呀?”

不大的院子里错落着许多游乐器具,跷跷板,秋千,滑梯……

孩童的欢笑声伴随着蝉鸣衬托着夏日的欢闹。

大榕树枝叶舒展,绿荫如盖,像是一把翠绿的伞,遮去了空气中的燥热。

小小的身影拿着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

“观棋不语真君子,小观棋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君子一样的人。”

老人和蔼地摸了摸他的头,仰起脖子看了一眼藏在叶缝中的太阳:“哈哈,莫就是不要,观棋要语,也是君子。”

……

院长爷爷的话,莫观棋当时不懂,但他记得。

后来他长大了,也明白了。

观棋不语。

莫观棋也是莫不语。

莫不语也就是可以开口说话,这是院长爷爷藏着的祝愿。

他是莫观棋,脖子上长着一只蝴蝶的莫观棋!

可现在,她是谁?

从医院出来回到如今的家,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不断地回放着小男孩上车时的画面和那块胎记。

世上真的会有相同地方且一模一样的胎记么?

他是莫观棋的话,那她是谁?

或者说她现在的灵魂是谁?

既然都有一个莫观棋了,那她的作用是什么?

如果在病房里她还觉得自己的灵魂没有改变,现在她不确定了。

或许她原本的记忆吸收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灵魂里?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莫观棋被放在自己专属的小椅子里,电视里叽叽喳喳地播放着一部幼儿动画片。

她脑子里很是混乱,今天的遭遇对于她来说过于魔幻了,她理不清,理不清啊——

一旁的沙发上,苏红玉和姜健己靠在一起,小声谈论着医院里遇到的事情。

苏红玉摇摇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老婆孩子都不管,还能狠心把人吃饭钱拿了。”

“人渣!”姜健己也摇头,“可见选对良人是多么重要啊!”

“就是——”苏红玉撇撇嘴,睨了一眼自家老公,“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就是良人了呗?”

姜健己挺起胸膛:“那必须是。”

苏红玉一巴掌给他的胸膛拍扁了,伸出手来细数着他的缺点:“不洗澡,睡觉打呼噜,洗衣服能倒半袋洗衣粉在洗衣机里……”

姜健己一巴掌捂住自家媳妇儿的嘴:“那至少比今天那个男的强吧?”

“哼!”苏红玉看了一眼乖乖看着电视的女儿,声音又低了一度,“你要是敢那样,我就让你知道,三百六十刀,刀刀不致命的滋味!”

姜健己赶紧表明态度:“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苏红玉嫌弃地剜他一眼,起身走到女儿身边:“雪茶,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呀?”

莫观棋还沉浸在“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的哲学问题中不能自拔,外界的声音都被她自动忽略,直到苏红玉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

叹了口气,她觉得头晕心累,便有些拘谨地看着苏红玉,慢吞吞道:“想……睡觉。”

“好,咱们睡觉觉去。”苏红玉抱起女儿,给了丈夫一个把电视声音调小的眼神,哒哒地走向卧室。

整个房子其实有三个卧室,但为了方便照顾自闭的女儿,夫妻俩特意在主卧放了一个带着护栏的小床。

莫观棋被轻轻放在了粉色的小床里,还被特意地盖上了粉色夏薄被。

怎么哪哪儿都是粉的?她闭上眼,感觉身上都快起粉色泡泡了。

她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用粉色的呢?

不过,些微的愉悦感是从何而来……

……

一觉醒来,卧室中静悄悄的,透过里层的薄纱窗帘可以看到一束金橘色的阳光打在不远处的楼面上。

傍晚了。

莫观棋伸出小短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户。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道路的尽头在何方?

猫大仙的承诺果然有问题。

她其实应该是重生成为那个小男孩的吧?

可那样的话,不就和答应她的冲突了么,小男孩的家庭怎么看都不完满吧。

如此的话,她重生成了这个样子有什么意义呢?

不,其实是有意义的,至少院长爷爷也跟着一起重生了吧。

她要找到他!

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彩,莫观棋觉得这小人生,突然有点儿意思了。

而且,世界上相似的叶子可多了去了。

也不能完全说那个小男孩就是曾经的她吧?

她可不记得上一辈子自己有过父母亲人。

这些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还是他!

自己给自己的一剂强心剂让莫观棋情绪稳定下来,

卧室门吱一声开了,苏红玉从门外进来,见女儿醒了,赶紧走到床边将莫观棋从小床里抱起来。

先看了看床单,又摸了摸她的屁屁,没有湿哒哒的,才开口问道:“宝贝醒了多久了,怎么不叫妈妈呀?”

话说完她意识到自家女儿今天才开口说话,让她睡醒叫自己,好有点为难,无奈笑了下,接着道:“宝贝饿了没有?”

还是头一回听见别人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莫观棋心中有些陡然的颤动,这种温暖是从未感觉过的。

她看着苏红玉的眼睛,柔嫩的脸蛋上不自觉地扯出了一丝笑意 她捧着肚子,慢慢出声:“厕……所。”

这一次,苏红玉的眼眶里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妈妈抱宝贝去。”

莫观棋又愣了。

怎么,厕所是什么禁忌词汇么。

一说,就让人掉眼泪那种……

和医院里一样,这一次上厕所苏红玉仍旧被关在门外,只是门半掩着,莫观棋红着脸蛋上完厕所,被妈妈拉着洗了洗小手,又被问道。

“宝贝饿不饿?”

如果说不饿,她应该会伤心的吧?毕竟都问这么多次了,歪着头想了想,莫观棋舔舔嘴唇:“想喝水。”

抱着女儿放到小椅子里,又放起动画片,苏红玉准备去倒水:“宝贝等一下妈妈哦。”

莫观棋点点头,盯着电视目不转睛。

她觉得这样应该很符合小朋友的样子。

不一会儿苏红玉回到客厅,拿着一个粉色的带着吸管的水杯,上面还贴着艾莎公主的贴纸,一看就很得小女孩儿喜欢。

打开盖子,将杯子放在椅子自带的小桌子上,苏红玉叮嘱着:“小心烫哦。”

“嗯。”莫观棋手太小,拿不起水杯,只能双手捧着,水是温的,倒没有感觉烫,喝了两口后,她又专心致志地看起动画片。

别说,动画片这小玩意儿,偶尔看看,还挺得劲儿的。

动画片看了一集,大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了。

姜健己提溜着两个装着食材的塑料袋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视线在客厅妻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老婆,我去做饭了。”

“好。”苏红玉见女儿认真盯着电视,便起身跟着自家老公一起进了厨房。

姜健己从袋子里拿出一串葡萄细心地洗着,苏红玉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盘子,开心地和分享刚刚的事情:“老公,雪茶刚刚笑了!”

“笑了?”姜健己洗葡萄的动作一顿,眼睛锃亮地看着苏红玉,“怎么笑的?”

他们的女儿从小就少有情绪,只有婴儿的时候饿了会哭,可随着她慢慢长大,连哭都不会了,更别说笑,要不是能动,就真如同一个布偶娃娃一样,是个摆件。

现在会笑了,一切都在好起来。

苏红玉手舞足蹈地比划:“就是轻轻地笑,微笑!”

姜健己又开始洗着葡萄,连动作都溢着高兴:“那你怎么不拍下来。”

“哪儿来得及拿手机呀,再说了我抱着宝贝呢。”

“那下次我来拍。”

“好。”苏红玉接过洗好的葡萄,先剥了一颗喂自家老公,然后开开心心地准备去投喂客厅里的女儿。

“别吃太多了,一会儿该吃饭了。”姜健己又从袋子里拿起菜洗着,不忘叮嘱。

“我知道。”

晚饭。

对于莫观棋来说,应该算得上丰盛了。

胡萝卜丁、玉米粒、虾仁配上热腾腾的米饭,一看就很让小孩子胃口大开。

对于莫观棋这个人小魂大的亦是如此。

而且让她欣慰的是,她的碗这一次不再是粉色的了,而是和碗中的胡萝卜一个颜色。

嗯。

这才符合她大老爷们儿的本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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