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话就免了吧，维克多。”

老校长毕恭毕敬的道歉话音刚落，录音里就有另一个听上去人过中年的低沉男声不耐烦地对他说道：“有重点就赶快讲吧，对我等而言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是金钱的量化，这种浪费你承担不起。”

“这里，注意这个男人。”

给栎白练放完这番突出了典型无血无泪的铁腕资本家形象的发言，克莱尔按下录音笔上的暂停键，抬头询问她道：“会长，请问你对这声音有印象吗？”

“……？”

马尾少女连连摇头，一脸茫然地表示完全不认识这个粗哑的嗓音。看见她的这种反应，副会长失望地撇开视线发出一声叹息：“唉……虽然出镜率比不过校长，不过这人在学校的各种典礼上发言的次数也不算少了，但就凭会长你的记忆力，果不其然没有印象吗……那么现在就请记好了，刚刚说话的这个男人正是维拉凯斯的最大股东、怀特商会联合的现任会长——阿尔伯特·怀特氏。此人既是这所学校实质上的NO.1，也是艾修·怀特那个阴湿男的亲爹，那个废物一般的男人之所以能够在维拉凯斯作威作福，全是靠了这个有钱老爸的庇护。”

“呃……也就是说，这位大叔就是一切黑幕的头头咯？”

“虽然是很符合会长你风格的武断结论，但这次算是回答正确。因为不管董事会内部的利害关系再复杂，不管是收益还是损失，怀特商会都是大头，所以幕后黑手就是他没错。”

“唔……坏人居然是这么高层的董事……咕嘟！”

听到克莱尔如此轻易地就触及了事件的核心，而且还顺道把关底BOSS的真身也给解明了，学生会长不由得当着她的面咽了一口唾沫。就算是脑子天真如她，此时此刻也知道接下来的录音便是一切的关键，难免会感到有些紧张。

与栎白练那如临大敌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无表情的短发少女，虽然克莱尔平时一直都是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但这一次绿军副会长所表现出的，并不仅仅是一如既往的那种疏离外物的淡然，反倒更像是越过了单纯的愤怒，直至心如止水境界的纯粹杀意，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会长站在此时的克莱尔面前也觉得皮肤一阵阵地刺痛。

“……那么，我就继续播放了，请你一定不要听漏一句话啊，会长。”

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外露太多，短发少女花了几秒钟时间调整了一下状态，收回外泄杀人之后重新按下了播放按钮，于是董事会里的谈话又重新开始继续：

“是……万分抱歉……”

紧接在怀特商会会长训斥后面的是老校长那卑微的道歉声，光听那不住颤抖的声线便能让栎白练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身为退役冒险者拥有高大体格的老者，却迫于金钱的压力不得不在身为校董事的晚辈面前卑躬屈膝，这先是令马尾少女感觉有些同情，但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却立马将她的慈悲之心吹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听维克多·冯·维拉凯斯这样对他的金主们解释道：“正如刚刚小人所言，这次紧急召唤各位是有要紧之事。我昨天夜里突然得到圣都那边的线报，说是内务部的调查小组已经开始准备动身事宜，恐怕在本月之内就会对我校进行突击检查。如此重大的消息我不敢拖延，所以才会劳请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商议。”

“什么？！这不可能吧！”

“维克托老，此话当真？！”

“岂有此理，每逢年关那帮黑耗子应该都忙着内部争功才是，怎么偏偏这次行动如此迅速？！”

“就是说啊！搞双重AP制的又不止我校一家，为什么偏偏盯上我们！”

“说白了要不是圣都单方面切断资金援助的话，学校也不用出此下策！”

一听到校长带来的重磅消息，董事会内登时一片哗然。与会的大大小小的股东们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栎白练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内务部”具体是怎样的一个组织，但显然这帮老头们都对他们的到来害怕得要死。

“会长，我知道你对内务部这个专业名词感到陌生，但特务公会的话你总该知道吧？”

大概是从马尾少女困惑的表情之中看出了她的无知吧，克莱尔特地又一次暂停了录音向她解释道：“就是穿黑色制服的冒险者所属的公会。”

“呃……好像有点印象，文化课上大概是讲过……”

学生会长闻言有些迟疑地微微颔首，“我记得他们好像跟俺们东莱那边的锦衣卫差不多，平时也不出去保家卫国，一天到晚专门就忙着收拾自己人。”

“嗯，差不多吧，全称‘圣都王命司特殊内务管理部’，专门负责处理冒险者业界的内部行政问题……这就是内务部的职责，而特务公会则是专属于这一部门的执行部队，一旦被那群猎犬盯上，哪怕是再声名显赫的冒险者也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听到栎白练这一贴切的类比，短发少女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这一次校董会之所以会这么慌张，正是因为特务公会要派调查组来我们学校进行突击检查。一旦双重AP制这一中饱私囊的行为被发现，这帮老头全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如此，但是这跟打压我们绿军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是看到大难临头就拿我们撒火？要真是那样可就太过分了。”

“呵，若真是那样反倒还好……继续往下听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短发少女没有直接回应学生会长那天真的想法，只是冷笑着第三次按下了录音笔上的播放键。

“各位！请肃静！容我讲几句。”

“哦哦，失礼了！怀特会长您请讲。”

只听最大股东中气十足地一声低沉而又不容反抗的命令，之前还七嘴八舌地争论着的其他董事立即就识相地闭上了嘴巴，会场里变得鸦雀无声。

“诚然，这次内务部的行动速度之快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但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也无法改变现状。如今我等必须要着手的是加快隐蔽证据的行动，同时加强彼此之间的合作。为了大家的前途和家人的健康，我不希望看到因为某些人的自私自利而导致整件事功亏一篑这种‘令人遗憾’的情况的发生，大家都听到了吗？”

“是……我们明白……”

阿尔伯特·怀特讲这话的时候故意把语速放得很缓，声音里不带明显的感情起伏，但却如同滚落的巨石一般轰轰作响。就算是栎白练也能听出其中所蕴含的威胁意味：任何一个校董若是想明哲保身向出卖其他人，那么必然就会有“令人遗憾”的无情报复降临到他和他的家人的身上。

“很好。”

录音里传来衣领与脖颈摩擦时所特有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大股东显然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敢提意见之后才接着开口对老校长问道：“维克托，处理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基本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面对金主的问话，老校长不敢怠慢，唯唯诺诺地回复说：“然而关键的替罪羊还未能请示您的判断……”

“不要耍小聪明，老不死的东西。”

听到维克多这句话大股东的声线猛地往下一沉，杀气腾腾地咆哮道：“替罪羊？这种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去挑选了？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你也该享够清福了才对。放心吧，你的后人我会负责照顾的，别的就不要让我多说了。”

“是……我明白了……一切按您的吩咐……”

怀特会长基本上就是在明示他去代替所有人受罪，老校长听到这死刑宣判简直像苍老了一倍般，声音变得无比衰弱。由于被对方用家人加以要挟，他根本无法对此表示反抗吗，只得瘫软在自己的椅子上发出明显的摩擦声。大股东在这之后并未对受到打击的老人多加理会，直接向其他校董宣布道：

“那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把AP交易的一切实际操作的痕迹都推给绿军学生会去背锅，赶在内务部的人到来之前彻底解散绿之学生军，这之后只需要再让‘主犯’畏罪自杀，就能够令整个调查变成彻头彻尾的无头悬案。为达此目的，下周的三军模拟战就是重中之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引诱那帮下等人家的野种犯下足以启动解散程序的大错才行，威廉斯、贝尔芬，具体的事宜就交给负责管理训练场的你们两人负责了。”

“您请放心，会长，所谓的绿军只不过是卑贱的小市民的后代，碰巧出生的时候带有冒险者适性而已，只要稍加煽动操控起来就比畜生还要简单。”

“最近学校对绿军的封杀已经引发了大规模的不满，在模拟战中制造混乱引发暴动什么的简直是易如反掌。”

“够了，我说了具体事宜交给你们去办，没让你们一一报告准备采用的手段。既然你们已经有了预案就赶紧下去办吧！其他的人也可以一起下去了。记住，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