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声音在僻陋狭窄的女卫里回荡。
斑驳树影透过百叶窗折射在被污垢覆盖的墙壁瓷砖上。
少女捂着脸颊，一声不吭地站在脏兮兮的角落。
“阮箐箐，你真以为成天跟在那个四眼仔后面就不敢有人动你了?”
楚雅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有没有说过，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跑到男神那告状，就不是被打一巴掌那么简单的事了。”
少女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仍是一言不发。
楚雅诗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不悦。
她阴沉着脸走上前，伸手抓住秀发狠狠拽起，强迫对方抬起头来。
少女发丝散乱，面容因为这剧烈的拉扯变得苍白。
“呵。”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楚雅诗的脸上浮现一丝快意。
“在男人面前不是挺会说的嘛，怎么现在装起哑巴了，难不成你那张嘴只会用来舔男人的**，嗯？!”
她言语污秽的辱骂着，说完又是一个巴掌用力扇在了脸上。
少女闷哼一声，唇角渗出一缕血丝。
楚雅诗没有任何的怜悯，拽住对方头发将她一把推到地上。
“先是勾引男神，后面又去勾引四眼，你除了耍小心机攀附男人还会做什么？”
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少女，楚雅诗眼神厌恶，讽刺的羞辱从牙缝里挤出。
“不知检点，真是个荡.妇。”
本来她见对方和四眼搞上了还挺高兴的。
只要这个狐媚子没去吊着傅容景，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就有机会了。
结果呢?
努力两个星期好不容易约上男神出去吃饭，结果人家却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动手打人的女孩子。
楚雅诗当时心都凉了半截。
“乖乖跟在四眼屁股后面当人家的性.奴不好吗？为什么还出来作妖。”
如果不是因为阮箐箐这个贱女人告状，自己现在早就是男神的女朋友了。
真是该死!
“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嗯？!”
楚雅诗眼神阴冷的质问，脸颊逐渐浮现出诡谲之色
“既然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了。”
她对着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吩咐。
“等会儿把她衣服扒下来拍几张，让学校里同学们欣赏欣赏这位平民校花的身材有多正点。”
随意的语气听上去很平淡，讲出的内容却饱含着无比歹毒的念头。
“不...”
阮箐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身体仍然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不要.....”
“不要?”
楚雅诗不屑哼了声。
“这可由不得你，贱人！”
恶狠狠的辱骂完，不解气的她又踹了对方一脚。
“恶心死了！真是搞不懂那些男人会喜欢你这种故作清纯的婊.子脸！”
少女痛苦的蜷缩在角落。
俨然一只受了伤的小狐狸，无助舔舐着伤口。
太阳光线被繁茂的树叶所遮挡，连最后一丝暖意也被阻挡。
毫无缘由的恶意如同凛冽寒风，肆意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处。
咬着几乎毫无血色的唇，她脸色苍白的闭上眼。
又一次跟以前那样，明明都没做，却要被迫承受来自霸凌者的伤害。
“好冷，好疼...”
心底一遍遍无声喃喃着。
缓慢又绝望。
“咚——”
徒然间，伴随着一声突兀的巨响。
年久失修的厕所木门遭受到重创，倏然轰倒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强烈的光线倾斜而下，驱散了屋内的昏暗与冰冷。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宛如青松。
“咳咳。”
挥手拍开迎面升起的灰尘，楚雅诗看向门口。
“四眼?!”
在看到来人是谁后，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可能，你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
这个废弃厕所的位置很偏僻，平常都不会有人来，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季沐没去理会对方的震惊。
目光扫视一圈，在触及蜷缩在角落的少女时，他迈出脚踏在木门上一步步走进房间。
“哒—哒—哒——”
发出的声音不轻不重。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莫名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令在场的其他人心里一紧。
注意到少女嘴角的血丝以及左脸上的鲜红掌印，季沐顿住脚步，偏眸望向罪魁祸首。
“你打的？”
虽是在问，语气却很肯定。
“是我。”
楚雅诗倒也没耍赖，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怎么了，你有意见?”
季沐镜片后的眼皮轻掀，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反应。
“我不打女人。”
“嗤。”
楚雅诗不屑的笑出来。
到头来还不到惧怕自己的背景不敢动手吗，还以为这四眼有多拽呢。
她扬起下巴，表情既得意又狂妄。
“既然不打女人就滚远点，别妨碍......”
“啪——”
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强行中止了这份嚣张气焰。
季沐慢条斯理的收回手。
“但没说不打**。”
敢动他的两千五百万，真是找死!
楚雅诗呆愣的表情立马变得扭曲。
“季沐！！！”
她作势就要扑上去撕拉乱扯。
但迎接她的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啪——”
鲜明的巴掌印在脸颊左右两边。
季沐满意点头。
“这下就舒服多了。”
正好显得对称。
“你，你！啊啊啊！！”
楚雅诗彻底疯狂。
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仿佛一只狰狞的女鬼。
连她爸都没有没有动手打过她。
这个四眼怎么敢！
“你死定了，你等着，你给我等...啊！”
季沐没有再给她继续放狠话的机会。
薅住对方的头发就往一旁的拖把池走去。
察觉到少年意图的楚雅诗慌了，她连忙对着旁边呆呆站着的几位小姐妹大吼道。
“你们在看什么，快来帮我啊！”
听见楚雅诗急切的催促，她们犹犹豫豫，刚要准备动身，耳边飘来少年轻描淡写的警告。
“如果你们也想尝尝拖把池子里水的味道，就继续往前走一步。”
淡淡的话语犹如定身术一般，几人瞬间收回脚，连动都不敢动。
楚雅诗气急，“你们这群废物，一到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有时间问候别人，不如关心关心自己能喝下多少水。”
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她这才发觉自己距离拖把池越来越近了。
黑漆漆的水污浊不堪，散发的阵阵恶臭味更是差点让自己吐出来。
想到自己的脸要和这种恶心的东西亲密接触，楚雅诗的内心满是恐惧，一时间挣扎的更剧烈了。
“放开我，放开我。”
她双手死死撑住拖把池两边，首次放低姿态去求饶。
“四眼，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真的错.....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季沐懒得听对方聒噪，直接摁住她的头按进池子里。
楚雅诗话没来得及讲完就这样被迫猛喝了好几口脏水。
时间过了大概五秒，将她从池子里拎起。
“味道怎么样？”
“咳咳，季沐你踏马......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
“是不是挺好喝的，看你喝的挺起劲。”
“你找死，你完.....咕噜咕噜咕噜。”
...
“我再问你一遍，味道如何？”
“啊啊啊，我要杀.....咕噜咕噜咕噜。”
...
“现在呢？”
“你......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楚雅诗:???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不好意思。”
季沐松开手，语气诚实的道歉。
“我还以为你是继续想喝呢。”
“你！！！”
楚雅诗手指颤抖的指着他。
鼻间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恶臭，想起这种恶心的脏水自己喝了不止一口，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她急火攻心，又是想吐又是想骂脏话，只感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上。
最后急的两眼一翻，直接把自己气的当场昏厥过去。
见到这堪比婴儿般的睡眠，系统不由得感叹。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季沐神色淡倦，侧目横向其他人。
“你们也想留在这喝点？”
呆愣在原地的几人心头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拖起昏死过去的楚雅诗迅速撤退。
待到她们全部离去，季沐收回目光，朝着少女走去。
阮箐箐半跪在地上久久未动，神色木然的看着他。
原本昳丽的脸蛋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视线失去任何焦点，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精致玩偶。
季沐半蹲下来。
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抬手替少女拂去头顶的蛛网。
沉闷的空气寂静下来。
半响，才缓缓响起她自言自语式的提问。
“我...是不是一个很惹人厌的女孩子？”
季沐不懂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
少女自顾自地轻声往下说着。
“如果不是惹人厌，他们或许就不会往我课桌里扔昆虫尸体，撕碎我好不容易做完的的作业课本。”
“也不会故意剪烂我的衣服，说我是个勾引男人的乞丐。”
“更不会走路时故意推搡我，在冬天把冷水泼在我身上。”
她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那张苍白的脸蛋扯起一抹笑，尾音却又在颤抖。
“所以...你说这一切是不是我自己...自己咎由自取.....”
面前的少年无声低眸凝视
没有赞同她自以为的过错，也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语。
“很疼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轻问，却让阮箐箐鼻间一酸，视线渐渐被湿润水汽模糊。
“不，不疼的。”
季沐似是无奈的笑了笑，“这时候就不要撒一个连小孩子都能瞧出来的谎了。”
阮箐箐的眼眶越来越热。
对方玩笑话般的关怀令她强忍着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霎时间所有的委屈与酸涩涌上心头。
怎么办，她不想哭的。
可泪水已经止不住了。
吧嗒吧嗒掉下来。
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
“对不起，季沐同学...我没有...没有守好信用坐在树下等你.....她们拽着我走了.....到最后还要麻烦你...麻烦你来帮我.....”
她柔弱的背脊弯下去，额头抵在对方肩头上，任由泪水浸湿眼眶。
“对不起...我太惹人厌了.....”
“又一次让你麻烦了...”
泪珠随着断断续续的抽噎从眼角滑落，常年遭受欺压所形成的懦弱让她只能不停自责。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蓄满眼眶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只手掌在这时极其轻柔的覆上了头顶。
“没关系的，呆头鹅。”
耳畔传来少年的声音。
有些笨拙的轻哄，与以往慵懒的语调都不同。
“没关系。”
“不哭。”
掌心的暖意相贴发丝，化作藤萝顺着往下一点一点传递，从脖颈，背脊，最后直至胸口。
制服底下滚烫的心脏跳动，似夜色下点燃的礼炮，在心空炸出一片璀璨浩大的烟花。
那些受到伤害的千疮百孔一点点抚平。
时间变得冗长。
外界的一切动静慢慢无限放大。
忽而间，阮箐箐听见了鸟雀的啁啾声
听见了树叶被吹拂后的飒飒作响
听见了自己逐渐平缓的呼吸
也听见了对方对她轻轻说着。
“阮箐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惹人厌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