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都还记得同学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得不说那时候还挺爽的。
不过胆子大不一定是好事，事后白辰在学校被老师骂了，回到家又要差点吃父亲的皮鞭炒肉。
从那以后白辰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时候还是把胆子缩小一点能过得开心。
如今这个理论又被验证了。
看着毫不在意裙底风格尽显无遗的少女，白辰满脑子都是同一个问题：如果我再晚一点开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墨秋也扭头看向门口呆愣的少年，无神的眸子闪过一丝思考的光，然后将手臂抬得更高，就连雪白小腹和肚脐都若隐若现。
“能看清楚吗？”
“停停停，够清楚了。”
白辰赶紧捂住眼睛，突然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墨秋这才满意地放下裙子。
“拖鞋就在旁边，要我帮你换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天知道墨秋还会做出什么事，白辰赶紧换上拖鞋，迈步走向她，目光却在观察周围。
这比我想象中还小，真的能住一家三口吗？
“那个，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一直都是只有我。”
“哦，你跟父母分居。”
“因为我是外地人，我的父母……他们很忙。”
这样啊，那么吵架就是发生在电话里的？
墨秋的家比白辰的衣服大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知为什么所有的窗都是关着的，白辰总感觉有股又热又闷的感觉。也难怪墨秋要那么吹风扇。
正当白辰思考之时，墨秋端着她精心准备的鸭腿炖红薯粉条上桌了。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白辰产生了幻觉。
红褐色的汤汁宛如巫婆熬制的魔药，表面气泡不断，散发着刺鼻又呛人的气味。
与粉条混合在一起的鸭腿颜色呈现怀疑的暗红色，白辰还以为那是人的某个部位。
“这就是你说的谢礼？”
“嗯，请用。”
墨秋面无表情，却让白辰头皮发麻。她乖乖站在一旁就像是催促小朋友喝药的老巫婆。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仅是看一眼白辰的心理防线就险些被击溃。
颤颤巍巍的手拿起筷子，夹起一点
粉条，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混合型香味就像个缝合怪物，强行闯入他的大脑后分解成不同气味的小怪，在他脑子里开展猴子狂欢。
“白辰，你怎么不吃？”墨秋在他身旁坐下，肩膀贴近，“要我喂你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吃。”
这一刻，白辰只想给两周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多管闲事，让你见义勇为，现在遭到报应了吧？
墨秋就像是黑夜中的猫头鹰，那双如同深海般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让白辰仿佛听见了巫婆在自己耳边呢喃：
“快吃吧，快吃吧，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
忍不了，拼了！
白辰闭上眼，嗦了一大口粉条，吸溜一声，深红色的汤汁四处飞溅。
“怎么样，好吃吗？”
墨秋看着他便秘般的脸，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明明跟鸡腿泡饭完全不是一个味道，却给了白辰差不多的感觉，每次咀嚼都听见了自己味蕾被大只佬强bao发出的惨叫。
猴子狂欢最后的获胜者是醋的酸味，他甚至产生了牙齿逃跑的错觉。
“嗯，你的手艺很不错。”
吃完一整碗，他还得挤出营养不良的笑容，竖起大拇指夸赞。
“既然喜欢你就多吃点，我做了很多。”
顺着墨秋手指的方向，白辰看到了装有粉条的大锅。
那就是传说中巫婆用来熬制魔药的大铁锅吗？不敢想象有多少无辜者曾在沸腾的锅里惨叫求救。
一想到还有那么大一锅鸭腿炖粉条，白辰都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我去给你盛粉条。”
墨秋说着端起空碗，在转身的瞬间被白辰抓住手腕。
看了眼自己抓住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白辰慌张的表情，墨秋忍不住心想：难道他压不住枪了？
“那个……墨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辰连忙组织语言，“我想参观一下你的厨房可以吗？”
“厨房？”
“对，我想知道你做饭的环境。”
白辰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些，因为墨秋总是没有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术能不能成功。
拜托啊，千万不要起疑心。
“你真的只是想参观厨房吗？”
“对。”
“没有别的心思？”
“哎呀，你看我怎么会有呢。”白辰急了，抢过她手里的碗，“我就想知道你是在哪做出这么好吃的粉条的，让人回味无穷。”一边说，一边舔碗里剩下的残渣。
舌尖每次与碗底接触，他都感觉有人在用细针戳自己的舌头。
想不到他居然做到这种程度，墨秋微微点头，“好吧，跟我来。”
果然让她察觉了吗？白辰失落。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勾起你的欲望。墨秋不甘心。
放下碗，白辰跟在少女身后，路过那锅粉条时连看都不看一眼。
“就是这里。”
白辰转移视线，然后人就呆住了。
这是厨房没错，该有的工具也都齐全了，卫生也有做到位，一眼看上去并没有很肮脏的地方。做完鸭腿炖粉条后，灶台也被清理干净了。
乍一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厨房，白辰的眼神却被架子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墨秋，那些是什么？”
“调味料。”
“它们……”
墨秋微微蹙眉，走到前方，给白辰介绍自己的战略储备。
“这是十三香，这是火锅底料，这是八角，这是辣椒酱，这是……”
其实白辰根本没在听墨秋说什么，但是有一件事他很明白：巫婆的炼金工房是真的存在的，就在他的面前。
“墨秋你每次做饭都用这些吗？”
“嗯。”
“所有的调味料都要加入食材中？”
“嗯。”
“……你不会觉得有点多了吗？”
白辰总算搞清楚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泡饭和炖粉条了，所有调料都往里加，吃不死人才奇怪。
“不会，刚刚好。”墨秋回答道，“以前我吃的菜都很淡，没有什么味道，所以自己做的时候就是按照喜欢的口味。”
主要是因为家里经常爆发争吵，导致没有人愿意做饭，那个时候墨秋只能啃冰箱里冻硬的馒头。
白辰无言以对，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她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口味喜好。
致死量的调味料，在她眼中居然只是刚刚好？
看着少女冷淡的脸，白辰心中升起一股怜悯。
“还是快点吃粉条吧，不然就要凉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白辰所有的感动都被恐惧驱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墨秋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墨秋，不如来谈谈你家里的事情吧。”
白辰赶紧开口，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想知道你家庭的情况。”
不出意外，这个问题让墨秋呆在原地。
现在就谈家庭，是不是有点早了？至少要先从恋人开始，牵个手，接个吻，上个床……然后再考虑长辈的事情。
难道白辰喜欢直接点的，先从订婚开始？
“我觉得你和你的父母可能有点矛盾，虽然我是局外人，不过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还是算了吧。”墨秋的目光变得冰冷。
建议有什么用？
难道你要冲到那两个人面前，一人给一巴掌，让他们别再吵架了吗？
没用的，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你认为这样就好了吗？”。
“难道不好吗？”
墨秋继续说道。
“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但那可是你的父母……”
“父母又怎么了？”
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算是合格的父母，墨秋认为自己也不会变成这样。
白辰瞳孔缩小，说不出话来。
她对父母的怨气，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
什么叫父母“又怎么了”？简直就是在谈论两个跟自己不熟的人，她跟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吵架了吧。
回想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有时也会闹脾气跟父母闹掰，事后总有一方主动道歉，调解矛盾，第二天还能其乐融融。说到底，还是打心底关心着对方。
白辰没法从墨秋的眼里看出任何类似的情绪，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死鱼眼，此刻平静得让他脊背发凉。
本想缓和问题，结果气氛都快降到了冰点。
墨秋不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今天的见面就到此为止了吗？
白辰口干舌燥，任何挽留的话语到了嘴边都悄然融化。
“白辰。”
听见她叫自己，白辰猛地抬头。
“今晚，能留下来吃个晚餐吗？”
啊？
白辰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快到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