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厉害,我看不透他。”许安的眉毛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的招法看似很轻飘飘,没有用什么太大的力气,但实际上却十分玄妙。他的招法,越往后,便越能感受到更大的威势,从无到有,由浅入深,很有迷惑性。你若一开始因此掉以轻心,那便是着了他的道了。”
许安又看了看那白袍修士一眼,补充道:“而且,他应该还修有一门不弱的身法。他刚才那一闪,看似随意,其实也并不简单,有些地方,连我也没太看明白。”
“那你觉得你去跟他打如何?”
“不好说,我不一定能赢他。”
许安向上看去,正好与那白袍修士的眼神相对。
那白袍修士的眼神在许安身上停留了半瞬,便又挪开转向其他人了。
“也不知道他是谁,想不到一个选亲比武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许安感叹的声音刚落,便听到周围有人开始喊道:“赵公子真是有风度啊,这般德才兼备的人物,恐怕明天这城主女婿的位置,是非他莫属了!”
“是啊是啊,这才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啊!”
周围人繁杂的声音传入许安的耳边,他抬头向擂台之上看去,发现那个被唤作“赵公子”的白袍修士走到那黑衣修士面前,将一颗丹药递到那黑衣修士的面前,并扶他起来,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那黑衣修士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感激之色,他一口服下了丹药,随后又朝那赵公子深深行了一礼,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离开。
“倒是挺会收买人心的。”许安把头偏向旁边,“微雨,你可曾听闻这个赵公子?”
“未曾。”燕微雨摇了摇头。
“赵公子你们都不认识?”
许安和燕微雨正说着,不知从哪里又窜出一个人来,对他们说到。
许安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之前看到自己和燕微雨在一起,让自己滚一边的人吗!?
那人显然也是认出了许安。他起初楞了楞,随后也是冷哼一声,“你还真来啊,你旁边的人也不介意…”
一副酸溜溜的语气。
许安心说把之前燕微雨的话抛出来你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呢。但此刻他也无心去说这些,他看向那人,“所以这个赵公子到底是谁?”
那人有些不爽地看了许安一眼,才慢吞吞地回答道:“你们肯定不是这里的人吧,不然不可能会不认识赵公子。这赵元期赵公子,乃是当今寻道宗的首席,修为高深,有传言称他已经证道元婴了。”
“其本人更是十分谦逊,平日里温文尔雅,与人为善,看不出一点寻道宗首席的架子。这样德才兼备的人,要我是城主千金我也会选他啊!”
这人说罢便像避那啥一样从许安和燕微雨的身边跑开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许安和燕微雨两人。
“原来是寻道宗的首席,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我还以为这里随便一个人就有如此实力呢。”
过了一会,许安笑到。
“我们青玄宗的首席害怕了?”燕微雨笑着看了看许安,“这边的比试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去看看文会吧。”
燕微雨说罢,很自然的从一旁牵起了许安的手。
……
相比于比武那里的高耸入云,剑拔弩张,文会这里的气氛就缓和多了,连周围的布景都是庭院长廊,曲水流觞,一幅清雅标致的气派。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一只手握着毛笔,一只手端着折扇,长长的宣纸铺在桌子上,等待着墨点浸染它,谱写出传世的诗篇。
他们的身边往往还有几壶酒相伴,作诗之时,往往先取来酒杯,在其中满上一杯,随后端起,一饮而尽,配上宣纸之上凤舞般的行墨,看起来倒是恣意无比。
同样是一群人围着看,每当有什么好句子写出的时候,他们便围着拍手叫好,一副热闹的场面。
许安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他们这是在为城主的千金写贺诗,这些诗,最后会被传到这位千金的案头,写得出类拔萃者,会获得明日成为千金夫婿的资格。
如果说武斗需要真本事,只有少数人能够参加的话,这吟诗做赋的事会的人就相对多了起来。
当然,不管是不是真会,随便写两句糊上去的能力还是有的。
万一就是自己被选上了呢?很多人心中都存有这样的心思。正因如此,在这边下场的人也是各外的多。
毕竟,谁会跟下半生幸福过不去啊!?
许安拉着燕微雨凑到桌前,看了看这周围人写下的“大作”。
怎么说呢?不能说是差强人意,只能说是生搬硬套,很多诗连格律都不符合。
其水平让许安不禁想起了前前世的著名诗人乾隆和张宗昌,他们应该会和在场的各位很有共同语言吧?
想到这里,许安不禁笑出了声。
可这一笑不打紧,却被对面一个人立马注意到了。
“这位朋友,你可是瞧不起我写的作品?”
许安抬头一看,对方人高马大,肤色黝黑,看上去不是什么舞文弄墨的料子。
“写什么诗本就是各自的自由,又何来瞧不起一说?”
对面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依旧不依不饶道:“那你刚刚在笑什么?”
“哦,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许安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显然触怒了眼前这位汉子,“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这个人!”
言罢,他向前走了一步,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许安皱了皱眉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一个人出声道:
“这里是举办文会的地方,二位何必把气氛弄得这么僵呢?”
许安闻言看去,却发现来人正是他和燕微雨之前在擂台那边见到的那位白袍修士赵公子,赵元期。
这赵元期手摇折扇,身着白袍,向众人款款走来,一副淡雅贵公子的模样,让人感觉相较于之前的擂台,这里似乎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那汉子见到赵云期到来,也是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尊敬的神情,朝他拱了拱手,道:“赵公子。”
赵元期点了点头,又看向许安,“这位朋友,这作诗的水平虽有高下之分,但朋友这般随意取笑,恐怕不合礼法吧?”
刚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道:“还是说,这位朋友作诗的水平,其实远超你嘲笑的这位呢?”
许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本来只是由眼前的诗联想到乾隆和张宗昌所作的打油诗罢了,这种诗端给城主千金,恐怕只是徒增笑料耳。
他本身只是随口一笑,没想到却被这赵元期抓住,引申成了对这汉子的“嘲笑”。
但实际上,桌子上摆了那么多张宣纸,写了那么多幅作品,他哪里知道哪一个是眼前这个汉子作的?
都不知道是哪个,又何来“嘲笑”一说?
不过自己与这赵元期非亲非故,互不相识,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转念一想,许安也就了然于心了。这赵元期,恐怕是借自己在众人面前立势呢!
出面解决一场纷争,让自己难堪后再转过来安慰一下自己,就像之前他在擂台上做的那样。如此,他便能在众人的心目中建立起一个很好的形象,所有人也会自然而然的觉得,他赵元期才是城主千金夫婿的最佳人选,这个理念越根深蒂固,明日他成为千金夫婿的可能就越大。
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许安在心中感叹到。
想到这里,他便把目光转向那位赵公子,“不敢,我不过一介俗人罢了,赵公子此言实在是抬举我了。”
“这位朋友实在是谦虚了,我看阁下的气质,怎么都不像一介凡人。这位朋友既然今日来此,定然是为了明日的选亲一事,又怎能什么都不留下,便空手而归呢?”
赵云期的目光看向众人,“恰好我也刚刚来此,尚未着一笔,便乘此良机,与这位朋友共同作诗一首,一来证明这位朋友确实实力不俗,二来也是表达一下我们对以沫小姐的倾慕之情。大家觉得如何?”
爱看热闹永远是人类的天性,周围随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绝。
赵元期看到眼前这幅场面,也是微微一笑,随即挥袖,“来人,取笔和纸来!”
另一边,许安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己压根就没打算要证明自己,更不存在什么对以沫小姐的倾慕之情,可在这位赵公子口中,这一切却好像变成了一件好似理所应当的事情。
句句看似客气,实际上却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表面上对自己很有礼貌,可却始终没有资询过一句自己的意见。
他挑动起周围观众的情绪,在自己说话前就让人去取笔和纸来,为的就是让自己不得不和他一起作诗!
然后…许安想到,以这位许公子的做派,他恐怕早已是提前打好了腹稿,而自己本就是临时上阵,在这种气氛下,想要作出一首完整的,合乎格律的诗恐怕都不容易,更遑论和他赵公子去比试了。
通过让自己出丑来反衬他赵公子的出众,真是深谋远虑啊……
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皆至,赵云期也把目光投向许安,“来了这么久了,也不知这位朋友名讳?”
“在下姓许。”
“那么,许兄,有兴趣来试试吗?”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不试的选择吗?!
许安心里mmp,表面上却是微笑着看向赵云期,“好啊。”
他说到。
这话刚一出口,许安便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悄悄拉了一下,他转头看去,映入他眼帘的是燕微雨担忧的眼神。
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行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作诗?不要逞强啊!”
“相信我。”许安在燕微雨耳边轻声说到,然后他便在燕微雨仍然略显担忧的眼神里向前走去,直到前方的桌子旁。
“既然许公子要作诗,那不知公子要以何为题啊?”许安出声问到。
似乎是被许安淡然的态度所惊讶到了,赵元期楞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悠悠说道:
“我们既是参加以沫小姐的选亲,自然是要以以沫小姐为题了。眼下我们不妨便以此各赋诗一首,如何?”
“好。”
赵元期见许安答应下来,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言罢,他便提起毛笔,在桌前沉吟起来。
许安一看这场面,便知道他是想等着自己先写诗——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肯定会觉得自己写不出什么好诗——然后再把他早已写好的那一首诗拿出来,达到两相对比,高下立判的效果。
装的还挺像!许安也不着急,就这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赵公子演戏。
行,你演是吧,那我就陪着你演,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许安想到这里,也低着头皱眉,在地上踱起步来,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许安的水平太菜了,根本想不出诗来,赵元期终于按耐不住了。
只见他抬起头来,双目有神,直接快步走上前来,提起毛笔,便在宣纸上挥动起来。
不一会儿,一首已经完成的诗便出现在那方宣纸之上。
众人见此,便一拥而上,哄哄地凑上前去。
“许公子这字一看便是练过啊,真是笔走龙蛇,洒脱至极啊!”
“这诗作的也不差啊!以沫小姐看了一定会喜欢吧?”
“看来许公子对这次选亲是志在必得了。”
众人的声音纷纷扰扰,传进许安的耳畔,透过他们的话音,许安也知道了赵元期这首诗写的内容。
他写的是一首七言律诗,诗中将这城主千金比作明月,繁花等美好意象,表达了对对方的赞美之情。
这首诗多用比兴,华美之词溢于言表,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
听着周围人的赞美,这赵元期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把目光投向了许安。
“许兄若是实在写不出来,倒也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许安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既然答应了赵公子,那必然是不能食言的。”
言罢,也走上前去,提起毛笔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得益于许安曾经学过书法,他的字虽说算不上多么突出,但至少也是抑扬顿挫,撇捺之间,自成风格。
许安挥着毛笔在小小一方宣纸之间飞舞,顷刻之后,他便收起笔来,将其放在一旁。
“这么快?莫不是没写完吧!”
众人见状,也是好奇地围了上来。
只见短短一方宣纸上,寥寥写下了几句话: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没有赵元期那般华丽,极尽铺张之势。这首诗通篇尽是平淡的语言,所用之词也并不复杂,可以说只要是个人就能够理解它是什么意思。
但一遍细读下去,一个美丽却孤独,一颦一笑间都能勾起所有人心神的女子形象却骤然浮现在众人眼前,栩栩如生。
仿佛能够通过一首诗,窥见一个人的笑容与气质。
众人沉默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叫好声,相比于赵元期那首太过绚丽,以至于让人眼花缭乱的七律,众人显然更喜欢这首用词平易,却能触动他们心灵的短歌。
它用最简短的语言,写出了人们心目中对佳人的理解。
看着那边赵元期依然维持着,但很明显已经快要绷不住的笑容,许安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原来当文抄公这么爽,总算体验了一把那些小说主角的待遇了。
果然还是得相信咱们老祖宗的智慧!jpg.
乘着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那个作品上,没有人关注自己,许安赶紧一把抓起燕微雨的手,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溜之大吉。
跑出好几里远,直到彻底混入人群中后,许安才停下了脚步。
“走什么?微雨还想看你教训一下那个人呢!”
原来一脸担忧的燕微雨此时反而对许安的举动显得不情愿起来。
“我破坏了那个赵公子的计划,便已是得罪他了,这里不是我们的主场,还是小心点,免得对方找上门来。”
许安笑了笑,“至于教训,我想这就已经足够了,他可是丢了面子,在我这里栽了很大一个跟头。”
“我知道,只是觉得还是有些不过瘾罢了…对了,”燕微雨突然顿了顿,“那首诗,真的是你写给那位以沫小姐的吗?”
“怎么可能!?”许安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是…”
“是写给你的啦,”许安突然伸出手来刮了刮燕微雨的琼鼻,“我都不认识那个以沫小姐,又怎么给她写诗呢?”
然后许安看到了令他难忘的一幕:
燕微雨的脸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一只手半掩着小嘴,原本清冷纯净的眼神中此时充满了情意,她有点不相信,却又愿意相信,如果细看下去的话,能在她的眼角发现隐约的泪光,在月光的映照下纯洁无瑕。
许安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有在眼前这个女孩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尤其是这一世的燕微雨,她更像自己的姐姐,温柔、平静,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这首诗本就不是他写的,他只是随口一说。可他发现如今他已经说不出这种话了,他又在脑海中默念了一遍这首诗,发现与他心目中燕微雨的形象似乎也别无二致。
许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他走上前去,抱住了燕微雨,燕微雨也伸出手抱住他。
良久,他才听到燕微雨缓缓说道:
“谢谢,我好喜欢。”
……
许安和燕微雨回到了客栈,刚才那一抱,他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分不清对燕微雨的感情了。
是喜欢、爱,还是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他说不清。
“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调查。”
“嗯。”
“…晚安。”
“晚安。”
许安跟燕微雨互道了晚安,便从楼梯边分别,朝着两边自己的房间走去。
许安心中还正想着燕微雨的事情,他走到自己所在的门牌前,刚刚打开房门,却突然隐隐感到不对劲。
他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刀便在顷刻之间抵上了他的脖子。
“别动!”
那人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