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熟悉的话语轻轻地飘散在空气里，一如从前。
他回忆起第一次听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
早川秋跟着穿西装的男人走入墓地。
他放眼望去，举目之处尽是十字形状的墓碑。
男人引领着他走到某处。
一个女孩站在新立的墓前，她的脚下摆放着一束鲜花。
“姬野……你的新搭档来了。”
早川秋看着墓碑，歪着头开口：“我是秋，请多指教。”
穿西装的男人说：“虽然没礼貌（不说敬语）但培养得多少还能派上用场。”
“好好干吧。”男人拍了拍秋的肩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人。
名叫姬野的女孩没有看他，早川秋便默默地打量她，她的全身都是医疗用品：被遮住的右眼、脸颊上的纱布，以及骨折所以只能挂在脖子上的手臂。
她的身体明明到处都是伤口，单薄的身躯却站得笔直。
半晌，姬野开口了。
“你顶用吗？”
“谁知道……或许吧……”秋无所谓地说。
“你是我的第六任搭档，”女孩默然的声音像冬天冰面下的溪水，“他们全死了。因为是没用的杂鱼所以全死了。”
姬野转过头，第一次看向早川秋。
“秋君，不要死哦。”
…
又一次执勤结束，早川秋扒着栏杆，看着这座城市，姬野在一旁吞云吐雾。
“秋君，不来一根？”
少年没有回头，“我不抽，骨头会烂。”
“为了应酬也该去学会吧？”
“我不打算去讨好任何人。”
姬野深吸一口气，“那就来猜猜你为什么来公安好了？是为了杀死枪之恶魔吧？”
早川秋愕然转头。
“一脸阴沉地来做公安的人都是这样，”她解释道，“只有公安才有资格持有枪混蛋的肉片嘛。”
“反正恶魔猎人活不长，抽烟也是没有关系的。”她继续说。
早川秋一如既往的倔强，“我可不会轻易死掉。”
“那就拜托了哦，”姬野扔掉烟头，“毕竟搭档死了会很麻烦啊……”
姬野抽完了烟，二人下楼，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啊……”姬野顿住了身形。
“嗯？”早川秋看向她。
她正和人群中的一名女子四目相对。
“秋君先回避一下。”她说。
早川秋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是照做了，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姬野走过去，二人交谈了一会儿，不知说了什么，女子伸出手，打在姬野的脸上，然后转身离去。
早川秋睁大了双眼。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立刻快步上前问道。
姬野捂着脸颊，平静地开口：“那个是前搭档的女友。”
“经常会像这样和死去搭档的亲属发生矛盾哦。”
“没有能力去报复恶魔，于是往我身上发泄。”
“唉，这个也算是恶魔猎人的分内工作吧。”
姬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早川秋闭上嘴巴，忽然一言不发地大步前行，赫然是追随着刚才那名女子离开的方向。
姬野惊讶地看着他，片刻后秋回来了。
“……你做什么去了？”她问。
早川秋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偷偷把口香糖粘到刚刚打你的人身上去了！”
“诶~？”姬野眨了眨眼。
早川秋有些气愤地说，“被打了就该还手，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很火大。”
“所以以牙还牙，活该她粘着口香糖还全然不知地活下去。”
“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姬野愣愣地听完，然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止不住，直到捧腹大笑不止，弯下了腰。
“走吧，我请你吃饭。”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
中餐厅里。
“说起来，师父曾经这样讲过~”
姬野夹起一只饺子，兴致勃勃地说，“被恶魔畏惧的恶魔猎人，既不是强大的人，也不是勇敢的人。”
“而是那种脑子缺根筋的人。”
“所以说，秋君可能会长寿。”
“你在挖苦我吗？”早川秋说，“我要把杏仁豆腐全部吃掉。”
姬野掏出烟盒，自己叼上一根，想了想，又拿起一根递到早川秋的面前。
“给你一根。”
“抽烟骨头会烂，所以不要。”
“感觉会跟你混很久，你也来抽嘛~”
早川秋看着她，却发现姬野的脸颊不知为何有些绯色。
他抢过烟，语气有些慌忙地说，
“奉陪你一根。我这辈子就只抽这一根。”
…
早川秋推开门，“姬野前辈，烟还有剩吗？”
“很遗憾！这是最后的一根了！”姬野咬了一下嘴里的半截。
“那就给我啊。”早川秋理直气壮地说道，走到她的身边。
“真拿你没办法。”姬野把烟插到他的嘴里。
“亲了！”一旁的电次大声嚷嚷，“太狡猾了，那可是间接接吻！”
“闭嘴。”早川秋说。
…
那场恐怖袭击发生在瞬息之间。
姬野心口中枪，早川秋也被刀之魔人砍中身躯，濒临死亡。
“我没事的……快去帮秋君……”姬野咳出一口鲜血，仍然吃力地下达命令，“……幽灵！”
“我不干，那女人好可怕……”她手心里的嘴巴耸动着，说出怯懦的话语。
恶魔总是这样，它们比谁都狡猾，想要得到它们的帮助，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上次它出手的条件是指甲，再上一次它想要一只眼球。
姬野的视线逐渐模糊，眼中只剩下秋跪坐在地的身影。
姬野将鲜血呕在掌心，那张嘴巴毫不客气地吞咽着，她即将涣散的眼神露出了决意。
“我献出我的一切……让我使出幽灵的全部……”
闻言，掌心里的嘴巴不再畏畏缩缩，而是一改前态，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得到了想要的代价，邪祟如枯树重生般不断生长。
幽灵在现实中释放出了最强的一次身体，它不在再只拥有一只萎缩的小手，而是拥有十条粗壮的手臂，它们连结着可怖的微笑女人面孔，女人戴着鲜花织成的围巾。
“秋君会哭的。”
幽灵挥动着手臂，如狂风骤雨般向刀之魔人攻去。
“恶魔猎人亲眼见证了太多死亡，变得不再哭泣。但秋君动辄流泪。”
“碰到照顾的新人死掉之类的情况，他就偷偷掉眼泪，很有趣。”
刀之魔人咬紧牙关，在幽灵的攻击下苦苦支撑。
“……能被那样牵挂哭泣，一定会很开心吧。”
姬野伸直了右臂。
啵！
右臂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口
恶魔在索取它的代价。
无数的粗壮手臂抽打着刀之魔人，死死按住他的头颅。
啵！
这次是左臂。
姬野跌跌宕宕地奔到早川秋的面前。
早川秋似乎想诉说什么，但剧痛让他无法开口，他额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死死盯着眼前的女性。
“……秋君，不要死哦……”
汗水顺着早川秋的额头流到下巴。
姬野最后用力露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
“……希望我死掉的时候，你能为我哭一下……”
啵！
早川秋面前躺着一套恶魔猎人制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