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微光中，吴相羽凝望着远方，目光深邃而悠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憋了半天，也只能从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今天又晚了两分钟。”
“......”
唐向荣一反常态的保持着沉默，没有反驳，也没搭茬。
中午的时候，他一边锻炼，一边思考，唐灵儿的劝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或许，他应该试着放下成见，去相对客观公正地看待这个死丫头。
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哪怕一个人和他谈过这些，以至于他无从得知其他人的视角。
连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都能看出问题来，这背后可能确实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当局者迷，尚不知晓其内幕而已。
而对面的吴相羽见唐向荣不吭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中午“格里斯”的劝说，虽然毫无依据，而且说法非常奇怪，像是话里有话；但不知为何，就是戳进了她内心的最深处，或许自己或许真的应该转变些思路。
而且，根据她下午调查的情报，唐向荣今天上午的反应比想象中激烈的多，按照他们班级同学的说法，当时唐向荣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或许，她确实应该做些什么了。
两人内心不停挣扎着，表现在外表上，就是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吱声。
这般诡异的尴尬氛围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个旁观者再也看不下去，不得不出手——
“哥哥姐姐，你们在这里啊？！”
另一侧突然传来某个女孩熟悉的声音，两人同时侧过头去。
只见唐灵儿像是快乐的小麻雀似的，蹦蹦跶跶往她们这边奔来，无忧无虑的笑容挂在脸上，就算只是看着，都能让人心情好上不少。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同时想到，并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
“是他/她带她过来的？真是麻烦。”
唐灵儿无从得知这两位的想法，她只是受不了两人这般死一样的沉默对峙，主动跳出来试图解围。
而她解围缓和气氛的手段么，也很简单；
只见她蹦蹦跳跳地冲过来，一手牵着吴相羽，一手牵着唐向荣，带着满脸懵逼的两人朝着夕阳落山的方向拔足飞奔。
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丫头都开始跑了，他们来这里也是为了锻炼，所以唐向荣和吴相羽对视一眼，也跟着唐灵儿的步伐和频率，开始跑起来。
感受到身后的两人不再是被自己牵着走，唐灵儿很高兴。
既然他们跟着运动起来，或许问题就能顺势聊开了？她不知道。
但随着身后两人速度的逐渐加快，唐灵儿也松开了手，停下来，冲着回头看向她的两人，微笑着挥手打招呼，像是在和他们告别一般。
眼看着唐灵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唐向荣和吴相羽对视一眼，偏开了视线。
幸好有那个丫头冒出来，否则他们两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但即使如此，现在也挺尴尬的就是，他们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沉默了。
是愧疚？是难受？还是单纯的在盘算什么新的阴谋诡计？
“......将赌约全校公开的事情，是你干的？”
最终，唐向荣没憋住，打破了沉默。
吴相羽抿了抿唇，艰难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这件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唐向荣的眼神锐利起来。
“那么，你说要让我到时候要在操场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脱光衣服学狗叫，还要在操场上爬一圈，顺便给你当高中剩下一年半的跟班，确有其事？”
“什么？你从哪听到的这说法？”
听闻此言，吴相羽猛地扭过头来，满脸愕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其实唐向荣事后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这说法也是肯定站不住脚的。他不相信吴相羽会搞这种毫无意义，双方还都当着所有人面转着圈丢脸的羞辱仪式。肯定是十二班那些家伙们以讹传讹过程中加工过的。
“至少我们班同学听到的是这个版本。”
“......反正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你。”
说完，吴相羽偷瞥了眼唐向荣，但他侧过脑袋去，根本看不到表情。
不过，想到今天下午打听到十二班那边的情况......她果然还是应该试着稍微妥协，中午时候“格里斯”有句话说得很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把唐向荣逼急眼了对谁都不好。
“.....其实，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可以事后试着辟谣称只是谣言，实际上并无此事。我们的赌约作废也好，继续也好，都随你的便。我也不差这么一次。”
唐向荣这时终于是横了她一眼，早这样不就好了，早干嘛去了？不见棺材不掉泪。
“....辟谣的话还不如不辟谣，政治第一定律......”
“官方否认的才是可信的对吧？但这次不一样，如果不采取措施，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只要辟谣，虽然短时间内可能会闹得更欢，但只要不搭理，过些天，这件事就会随着风消散。”
吴相羽所言不差，只不过么，唐向荣并不想就这样给自己的决定收尾。
“算了吧，如果想要达到你所想的效果，在事态平息之前，我们之间必须什么事情都不能发生，最好是连见面都别见；这不到半个月的功夫里，我们见过多少面了？你认为接下来至少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可能安然度过吗？”
“......也是。”
吴相羽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啧了一声。
“而且.......”
唐向荣话锋一转，“我才不想接受你的施舍，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既然我决定和你打赌，那就不可能收回，就算要解决，也必须要通过我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靠你的良心发现。虽然我对你是否保有良心还需要打个问号。”
“.......什么？你认真的？”
吴相羽皱起眉头，脑海中不断掠过七年前那些天的场景。
记忆中的那个虚伪又阴险的少年，真的会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而拒绝这样的“施舍”吗？
还是说，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唐向荣皱起眉头，今天下午吴相羽是不是吃错药了，表现的这么奇怪。
尤其令他在意的，还得是刚见面时候的那段诡异沉默，吴相羽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就算到时候输得一塌糊涂，那我也必须面对，虽然我个人很不想去接受；包括到时候赢家提出的条件，你怎么打算那也是你的事情，只要你决定了，并且能接受其背后的后果就好，不必来问我的意见，反正我的意见你也肯定听不进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
吴相羽眯起眼睛，唐向荣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随你怎么想，还是那句话，我说什么你肯定听不进去。”
这话倒也是实话，虽然中午“格里斯”说了很多，但终究是陌生网友的一家之言，听听就好；吴相羽还不能完全对唐向荣放下戒备，天知道会不会是今天他突然吃错药了呢。
七年前的恩怨，不是旁人随便说两句，两人心平气和谈两句就能轻易缓和的。
“也是。”
丢下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分开视线，继续默默地锻炼。
夕阳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吴相羽没什么反应，唐向荣倒是皱起眉头，他很不适应被阳光照着的感觉，就像是在白天活动的亡灵一样，没有什么东西遮着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注意到唐向荣的异样，吴相羽从怀里掏出一枚鸭舌帽，递给他。
唐向荣有些愣神，古怪地瞥了吴相羽一眼。
“你竟然还带着这个。”
“有些时候隐藏身份很有用。”
吴相羽别过头去，不让唐向荣看到此时她脸上的表情。
唐向荣盯着那鸭舌帽，注意着不要碰到吴相羽的手，接过来戴在头上，大小倒是挺合适的。
遮住了照在裸露皮肤上的大部分阳光，唐向荣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
他有些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